吾与吟 其四

只对青山不著书,江门老子亦依稀。声声色色原无两,枉判低昂费指挥。

(1554—1607)明常州府无锡人,字季时,号泾凡。顾宪成弟。性耿介,厉名节。万历十四年赴殿试,对策中语侵郑妃,置末第。房寰疏诋海瑞,允成不胜愤,偕同年生抗疏劾之,忤旨坐废。久之,以荐诏许以教授用,历官礼部主事。时三王并封,偕同官合疏谏,不报。后以疏劾阁臣张位,谪光州判官,乞假归,与宪成讲学东林,不复出。有《小辨斋偶存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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圣敬文思业太平,海寰天下唱歌行。秋来气势洪河壮,
霜后精神泰华狞,广德者强朝万国,用贤无敌是长城。
君王若悟治安论,安史何人敢弄兵。

僧爱白云溪上飞,白云深处敞禅扉。莫言便是无情物,思着故乡依旧归。

白头祖母命相依,此地当年共食薇。二十五年如昨日,伤心同去不同归。

粗缯大布裹生涯,腹有诗书气自华。
厌伴老儒烹瓠叶,强随举子踏槐花。
囊空不办寻春马,眼乱行看择婿车。
得意犹堪夸世俗,诏黄新湿字如鸦。

骨如枯竹面如灰,顷刻酸呼四五回。人世万千穷恼病,被君包揽上身来。

恐恐动间白日临,片松何地肯容侵。百年动止供非易,一我乾坤备亦深。

梦里蜉蝣动白首,眼中尘土世兼金。无穷会与尼轲共,除有青天万古心。

旭日初升榥,瞳胧映绮房。梨花犹梦雨,宿蝶半迷香。

轻阴笼霞彩,繁英低飘翔。待将红袖色,帘影一时芳。

海棠还折取,拂镜试新妆。新妆方徐理,窗外弄莺簧。

风林秋色静,独坐上清月。眷兹千里共,眇焉望吴越。

窈窕阳明洞,律兀芙蓉阙。可望不可即,江涛滚山雪。

一胜一负乃常事,七纵七擒真妙机。
九械难窥墨翟守,六奇终破白登围。
向晚登高楼,帘妆楼上头。
白烟凝野水,望断使人愁。
我生三月之仲丁,长庚辅日当奎星。
命居旄头身驿马,薄有抱负多飘零。
鹔鷞尝贳金陵酒,蛟龙幸护钱塘篽。
鲁连海上隐行歌,吴王台前辞下走。
清斋庾杲廿七种,短疏刘蕡四三首。
才名从知造物恶,心脏空梦神人剖。
兹辰客舍风雨俱,汤饼尚少囊中蚨。
正冠试诵《蓼莪》什,冲泥适来樱笋厨。
帐士弹筝玉连琐,庐儿执爨貂襜褕。
落花簌簌香扫途,阖座气作思驰驱。
箕不以簸斗不夬,仰面大笑真吾徒。
野迥尘襟豁,湖平望眼宽。
山蹊新雪涧,木叶半霜乾。
岁晚成三友,清游集四难。
乐哉忘尔汝,臭味本芝兰。

故腊老欲尽,新春悭未来。无令陇梅觉,且遣山禽催。

云间古招提,铁凤翔斗魁。单车夜剥啄,境净无纤埃。

修篁舞瘦蛟,怒瀑生晴雷。坐久欲颊风,吹我心雾开。

乃知白莲社,未下黄金台。缅思王骑曹,逸韵挽不回。

且同谢康乐,屐齿破苍苔。重游定不恶,林壑富诗材。

青阳催淑景,林麓一朝新。鸟鸣东郊路,飘然今去秦。

惟昔抗遐想,岂期傍风尘。蒲鞭违夙愿,中夜自酸辛。

将投衡泌老,翻作京国人。潦倒时何济,展转志欲伸。

父老壶浆惠,道周拥劝频。今年雨泽足,君不待芳春。

对此心恻恻,幽怀未易陈。知尔难忘旧,泪眼寄渭滨。

中秋过了,重阳将近,正是一年佳处。枨黄橘绿总寻常,看丹桂、余香再吐。胸中星斗,笔端风雨,定约蟾宫高步。赐袍归带御炉薰,共岁岁、斑衣戏舞。

一塌崔嵬里,云空繁露清。丹书侵翠壁,松桂表遗灵。

结子频思岵,藏经忆过庭。悲栖增健翮,重见起高冥。

芳事倏将残。新愁镜里看。薄罗衣、尚怯馀寒。不为伤春非中酒,将一味、病阑珊。

咫尺阻云山。音书寄便难。报高堂、两字平安。琐屑家常君莫问,须努力、劝加餐。

十八年前滥若工,重来亲见泰交风。明廷果是俞兼咈,介性何知迎与逢。

凤语琳琅天吐白,龙颜晬穆日含红。此行不减桓荣宠,子子孙□咏帝功。

  臣观自古帝王受图定鼎,皆欲传之万代,贻厥孙谋,故其垂拱岩廊,布政天下,其语道也必先淳朴而抑浮华,其论人也必贵忠良而鄙邪佞,言制度也则绝奢靡而崇俭约,谈物产也则重谷帛而贱珍奇。然受命之初,皆遵之以成治;稍安之后,多反之而败俗。其故何哉?岂不以居万乘之尊,有四海之富,出言而莫己逆,所为而人必从,公道溺于私情,礼节亏于嗜欲故也?语曰:“非知之难,行之惟难;非行之难,终之斯难。”所言信矣。

  伏惟陛下,年甫弱冠,大拯横流,削平区宇,肇开帝业。贞观之初,时方克壮,抑损嗜欲,躬行节俭,内外康宁,遂臻至治。论功则汤、武不足方;语德则尧、舜未为远。臣自抉居左右,十有余年,每侍帷幄,屡奉明旨。常许仁义之道,守之而不失;俭约之志,终始而不渝。一言兴邦,斯之谓也。德音在耳,敢忘之乎?而顷年已来,稍乖曩志,敦朴之理,渐不克终。谨以所闻,列之如左:

  陛下贞观之初,无为无欲,清静之化,远被遐荒。考之于今,其风渐堕,听言则远超于上圣,论事则未逾于中主。何以言之?汉文、晋武俱非上哲,汉文辞千里之马,晋武焚雉头之裘。今则求骏马于万里,市珍奇于域外,取怪于道路,见轻于戎狄,此其渐不克终,一也。

  昔子贡问理人于孔子,孔子曰:“懔乎若配索之驭六马。”子贡曰:“何其畏哉?”子曰:“不以道导之,则吾雠也,若何其无畏纂?”故《书》曰:“民惟邦本,本固邦宁。”为人上者奈何不敬?陛下贞观之始,视人如伤的,恤其勤劳,爱民犹子,每存简约,无所营为。顷年已来,意在奢纵,忽忘卑俭,轻用人力,乃云:“百姓无事则骄逸,劳役则易使。”自古以来,未有百姓逸乐而致倾败者也,何有逆畏其骄逸,而故欲劳役者哉?恐非兴邦之至言,岂安人之长算?此其渐不克终,二也。

  陛下贞观之初,损己以利物,至于今日,纵欲以劳人,卑俭之迹岁改,,骄侈之情日异。虽忧人之言不绝于口,而乐身之事实切于心。或时欲有所营,虑人致谏,乃云:“若不为此,不便我身。”人臣之情,何可复争?此直意在杜谏者之口,岂日择善而行者乎?此其渐不克终,三也。

  立身成败,在于所染们,兰芷鲍鱼,与之俱化,慎乎所习,不可不思。陛下贞观之初,砥砺名节,不私于物,唯善是与,亲爱君子,疏斥小人,今则不然,轻亵小人,礼重君子。重君子也,敬而远之;轻小人也,狎而近之巧。近之则不见其非,远之则莫知其是。莫知其是,则不问而自疏,不见其非,则有时而自昵。昵近小人,非致理之道;疏远君子,岂兴邦之义?此其渐不克终,四也。

  《书》曰:“不作无益害有益,功乃成;不贵异物贱用物,人乃足。犬马非其土性不畜,珍禽奇兽弗育于国。”陛下贞观之初,动遵尧、舜,捐金抵璧,反朴还淳。顷年以来,好尚奇异,难得之货,无运不臻;珍玩之作,无时能止。上好奢靡而望下敦朴,未之有也。末作滋兴,而求丰实,其不可得亦已明矣。此其渐不克终,五也。

  贞观之初,求贤如渴,善人所举,信而任之,取其所长,恒恐不及。近岁已来,由心好恶弘,或从善举而用之,要或一人毁而弃之,或积年任而用之,或一朝疑而远之。夫行有素履,事有成迹,所毁之人,未必可信于所举;积年之行,不应顿失于一朝。君子之怀,蹈仁义而弘大德,小人之性,好谗佞以为身谋,陛下不审察其根源,而轻为之减否,是使守道者日疏,干求者日进,所以人思苟免,莫能尽力。此其渐不克终,六也。

  陛下初登大位,高居深视,事惟清静,心无嗜欲,内除毕弋之物,外绝畋猎之源。数载之后,不能固志,虽无十旬之逸,或过三驱之礼,遂使盘游之娱,见讥于百姓,鹰犬之贡,远及于四夷。或时教习之处,道路遥远,侵晨而出,入夜方还,以驰骋为欢,莫虑不虞之变,事之不测,其可救乎?此其渐不克终,七也。

  孔子曰:“君使臣以礼,臣事君以忠。”然则君之待臣,义不可薄。陛下初践大位,敬以接下,君恩下流,臣情上达,咸思竭力,心无所隐。顷年已来,多所忽略,或外官充使,奏事入朝,思睹阙庭,将陈所见,欲言则颜色不接,欲请又恩礼不加,间因所短,诘其细过,虽有聪辩之略,莫能申其忠款,而望上下同心,君臣交泰,不亦难乎?此其渐不克终,八也。

  傲不可长,欲不可纵,乐不可极,志不可满。四者,前王所以致福,通贤以为深诫。陛下贞观之初,孜孜不怠,屈已从人,恒若不足。顷年已来,微有矜放,恃功业之大,意蔑前王,负圣智之明,心轻当代,此傲之长也。欲有所为,皆取遂意,纵或抑情从谏,终是不能忘怀,此欲之纵也。志在嬉游,情无厌倦,虽未全妨政事,不复专心治道,此乐将极也。率土乂安,四夷款服,仍远劳士马,问罪遐裔,此志将满也。亲狎者阿旨而不肯言,疏远者畏威而莫敢谏,积而不已,将亏圣德。此其渐不克终,九也。

  昔陶唐、成汤之时非无灾患,而称其圣德者,以其有始有终,无为无欲,遇灾则极其忧勤,时安则不骄不逸故也。贞观之初,频年霜旱,畿内户口并就关外,携负老幼,来往数千,曾无一户逃亡,一人怨苦,此诚由识陛下矜育之怀,所以至死无携贰。顷年已来,疾于徭役,关中之人,劳弊尤甚。杂匠之徒,下日悉留和雇,正兵之辈,上番多别驱使,和市之物绝于乡闾,递送之夫相继于道路。既有所弊,易为惊扰,脱因水旱,谷麦不收,恐百姓之心,不能如前日之宁帖。此其渐不克终,十也。

  臣闻“祸福无门,唯人所召。人无衅焉,妖不妄作。伏惟陛下统天御宇十有三年,道洽寰中,威加海外,年谷丰稔,礼教聿兴,比屋喻于可封如,菽粟同于水火。暨乎今岁,天灾流行,炎气致旱,乃远被于郡国;凶丑作孽,忽近起于毂下。夫天何言哉?垂象示诫如,斯诚陛下惊惧之辰,忧勤之日也。若见诫而惧,择善而从,同周文之小心,追殷汤之罪己。前王所以致理者,勤而行之;今时所以败德者,思而改之。与物更新,易人视听,则宝祚无疆,普天幸甚,何祸败之有乎?然则社稷安危。国家治乱,在于一人而已。当今太平之基,既崇极天之峻;九仞之积,犹亏一篑之功。千载休期,时难再得,明主可为而不为,微臣所以郁结而长叹者也。

  臣诚愚鄙,不达事机,略举所见十条,辄以上闻圣听。伏愿陛下采臣狂瞽之言,参以刍荛之议,冀千虑一得,衮职有补,则死日生年,甘从斧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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