修水崩腾落云端,倾入群山自萦转。山回水抱三百里,邑号西安俯千涧。
四时夹涧花濛濛,数步行人不相见。但闻千珂万马横阵来,石激惊湍自相溅。
忽然瀰漫为平川,远近人家压清浅。其间有亭号佚老,山水之间为胜选。
黄氏有子乐其亲,缔葺之勤由富善。盖忧高年厌家事,力营此地欲自遣。
亲意虽知风物嘉,岂若有子常在眼。君胡飘飘事远游,手龟面黎两足趼。
故乡不到已踰年,又非局蹐牵仕宦。何如轻舟早还家,日对白云奉游宴。
秋虫不量翅股微,几欲唐突鹓鸾飞。高梧嘶风食沆瀣,何似死鼠鸱鸢肥。
颜家事业更清绝,耆旧去眼知音稀。贤哉鼻祖井故在,执瓢便足忘君饥。
一官晚悔登龙断,经岁不出关荆扉。蓝田之山石韫玉,白虹千丈晴霏霏。
退之壁志见彷佛,二松阅世应百围。丞聋未换渠莫恶,郴江仙伯容抠衣。
侧闻亲嫌又龃龉,漫恐髀肉摩鞍鞿。戏人造物亦薄相,咄咄此士将安归。
守道在无为,吾自厌吾拙。解佩及兹晨,还山听鸟鴂。
世态逐婵媛,进止心欲折。欣此素商集,缅想缁尘歇。
逝将寻旧侣,茅屋阴崖结。暝色下巉岩,苍然立积铁。
林深倦鸟集,谷静涓泉咽。夜凉四山空,云卧逼天阙,扪萝想幽人,弄箫迟山月。
国于南山之下,宜若起居饮食与山接也。四方之山,莫高于终南;而都邑之丽山者,莫近于扶风。以至近求最高,其势必得。而太守之居,未尝知有山焉。虽非事之所以损益,而物理有不当然者。此凌虚之所为筑也。
方其未筑也,太守陈公杖履逍遥于其下。见山之出于林木之上者,累累如人之旅行于墙外而见其髻也。曰:“是必有异。”使工凿其前为方池,以其土筑台,高出于屋之檐而止。然后人之至于其上者,恍然不知台之高,而以为山之踊跃奋迅而出也。公曰:“是宜名凌虚。”以告其从事苏轼,而求文以为记。
轼复于公曰:“物之废兴成毁,不可得而知也。昔者荒草野田,霜露之所蒙翳,狐虺之所窜伏。方是时,岂知有凌虚台耶?废兴成毁,相寻于无穷,则台之复为荒草野田,皆不可知也。尝试与公登台而望,其东则秦穆之祈年、橐泉也,其南则汉武之长杨,五柞,而其北则隋之仁寿,唐之九成也。计其一时之盛,宏杰诡丽,坚固而不可动者,岂特百倍于台而已哉?然而数世之后,欲求其仿佛,而破瓦颓垣,无复存者,既已化为禾黍荆棘丘墟陇亩矣,而况于此台欤!夫台犹不足恃以长久,而况于人事之得丧,忽往而忽来者欤!而或者欲以夸世而自足,则过矣。盖世有足恃者,而不在乎台之存亡也。”既以言于公,退而为之记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