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江西委输,汇泽东滉瀁。中川屹孤屿,佛屋寄幽赏。
我来此何日,秋气欲萧爽。共载得高俦,良晨岂孤往。
酒酣清啸发,浪涌初月上。叠鼓唤归艎,陈迹真俯仰。
传车十月到长汀,郁奥犹如暑气生。经夕山川带云雾,凌晨雷雨动檐楹。
乍逢旅客殊多怪,惯见邦人悄不惊。聊作小诗传所遇,他年稳坐活平生。
昔畏井陉道,乱石如猛虎。今爱井陉山,遥峰如静女。
前岁与今岁,所历非有殊。今乃下心意,昔但忧驰驱。
譬如读异书,聱牙初不免。既深遂忘疲,文奥义自显。
紫翠非一状,烟峦逾千重。延绵不可极,转转相为容。
是岁秋雨足,宿麦有万亩。环山一剪齐,绿若春初韭。
既以增妩媚,弥用清心神。又如画功妙,设色多于皴。
翻恨迫长途,不得恣幽讨。何当万峰巅,一览群山小。
同行无朋侣,谁与赏此奇。顾笑语僮仆,顽石亦解颐。
忆昔甲申岁,法夷寇南瀛。公自平发逆,久叹髀肉生。
英雄乘时势,系越更请缨。四郊刁斗急,虎帐夜不惊。
胜败乃常事,深谋功竟成。遂令彼金人,畏惧岳家兵。
莫云修武备,海岛便升平。百年开草昧,政教未风行。
凶番赖以抚,田赋赖以清。汽车行陆舟,电火不夜城。
顽民忽梗化,揭竿辍芸耕。即为尧舜民,宁免租税征。
处士亦横议,时作不平鸣。用夷以变夏,毋乃妄讥评。
斯人已不见,治绩犹分明。创始畀后人,文献有馀荣。
斜日登大墩,古城址已倾。岿然北门楼,寄我古今情。
臣前蒙陛下问及本朝所以享国百年,天下无事之故。臣以浅陋,误承圣问,迫于日晷,不敢久留,语不及悉,遂辞而退。窃惟念圣问及此,天下之福,而臣遂无一言之献,非近臣所以事君之义,故敢昧冒而粗有所陈。
伏惟太祖躬上智独见之明,而周知人物之情伪,指挥付托必尽其材,变置施设必当其务。故能驾驭将帅,训齐士卒,外以捍夷狄,内以平中国。于是除苛赋,止虐刑,废强横之藩镇,诛贪残之官吏,躬以简俭为天下先。其于出政发令之间,一以安利元元为事。太宗承之以聪武,真宗守之以谦仁,以至仁宗、英宗,无有逸德。此所以享国百年而天下无事也。
仁宗在位,历年最久。臣于时实备从官,施为本末,臣所亲见。尝试为陛下陈其一二,而陛下详择其可,亦足以申鉴于方今。伏惟仁宗之为君也,仰畏天,俯畏人;宽仁恭俭,出于自然,而忠恕诚悫,终始如一。未尝妄兴一役,未尝妄杀一人;断狱务在生之,而特恶吏之残扰。宁屈己弃财于夷狄,而终不忍加兵。刑平而公,赏重而信。纳用谏官御史,公听并观,而不蔽于偏至之谗。因任众人耳目,拔举疏远,而随之以相坐之法。盖监司之吏以至州县,无敢暴虐残酷,擅有调发以伤百姓。自夏人顺服,蛮夷遂无大变,边人父子夫妇得免于兵死,之而中国人安逸蕃息,以至今日者,未尝妄兴一役,未尝妄杀一人,断狱务在生之,而特恶吏之残扰,宁屈己弃财于夷狄,而不忍加兵之效也。大臣贵戚、左右近习,莫敢强横犯法,其自重慎,或甚于闾巷之人,此刑平而公之效也。募天下骁雄横猾以为兵,几至百万,非有良将以御之,而谋变者辄败;聚天下财物,虽有文籍,委之府史,非有能吏以钩考,而断盗者辄发;凶年饥岁,流者填道,死者相枕,而寇攘者辄得。此赏重而信之效也。大臣贵戚、左右近习,莫能大擅威福,广私货赂,一有奸慝,随辄上闻;贪邪横猾,虽间或见用,未尝得久。此纳用谏官、御史,公听并观,而不蔽于偏至之谗之效也。自县令京官以至监司台阁,升擢之任,虽不皆得人,然一时之所谓才士,亦罕蔽塞而不见收举者,此因任众人之耳目,拔举疏远,而随之以相坐之法之效也。升遐之日,天下号恸,如丧考妣,此宽仁恭俭,出于自然,忠恕诚悫,终始如一之效也。
然本朝累世因循末俗之弊,而无亲友群臣之议。人君朝夕与处,不过宦官女子;出而视事,又不过有司之细故。未尝如古大有为之君,与学士大夫讨论先王之法,以措之天下也。一切因任自然之理势,而精神之运有所不加,名实之间有所不察。君子非不见贵,然小人亦得厕其间;正论非不见容,然邪说亦有时而用。以诗赋记诵求天下之士,而无学校养成之法;以科名资历叙朝廷之位,而无官司课试之方。监司无检察之人,守将非选择之吏。转徙之亟既难于考绩,而游谈之众因得以乱真。交私养望者多得显官,独立营职者或见排沮。故上下偷惰取容而已,虽有能者在职,亦无以异于庸人。农民坏于繇役,而未尝特见救恤,又不为之设官,以修其水土之利。兵士杂于疲老,而未尝申敕训练,又不为之择将,而久其疆埸之权。宿卫则聚卒伍无赖之人,而未有以变五代姑息羁縻之俗;宗室则无教训选举之实,而未有以合先王亲疏隆杀之宜。其于理财,大抵无法,故虽俭约而民不富,虽忧勤而国不强。赖非夷狄昌炽之时,又无尧、汤水旱之变,故天下无事,过于百年。虽曰人事,亦天助也。盖累圣相继,仰畏天,俯畏人,宽仁恭俭,忠恕诚悫,此其所以获天助也。
伏惟陛下躬上圣之质,承无穷之绪,知天助之不可常恃,知人事之不可怠终,则大有为之时,正在今日。臣不敢辄废将明之义,而苟逃讳忌之诛。伏惟陛下幸赦而留神,则天下之福也。取进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