桂君昔拓颜氏鼓,宋生今示秋谷诗。秋谷诗盖观鼓作,我赋拓本嗟已迟。
手量面径一尺四,雕纹十匝缭绕之。䨓回络索乳交晕,庚庚细理砂画锥。
一十二辰作阳识,俨如汉鉴神卫施。或云伏波或诸葛,前后皆说东京遗。
传闻伏波定交趾,骆越声震西南夷。厥初盖以铜易革,调和燥湿均参差。
缀以蛙形面八角,逮乎诸葛西蜀为。渡泸而后制滋广,三川百粤沿其规。
诸獠诸峒以次铸,度以大小随高卑。张庭置酒集子女,金钗扣应都老期。
宫商呼吸和子母,丹黄药淬分雄雌。含风吟啸出蜗篆,午阴风雨来渺瀰。
昔我十登南海庙,殿庭縆索东西垂。东者最大西次小,郑絪献自春州驰。
铜鼓滩边出者一,鹧鸪斑象义爻蓍。仲春之祀侑神乐,百灵秘怪环委蛇。
声闻江口二十里,扶骨黄木天风吹。高凉神祠亦有此,溪水夜半云雷随。
壶芦笙与竹笛和,节歌洗庙东坡词。往还经过屡稽考,手扪星宿森离离。
竹垞朱老昔缩图,四金六鼓辨礼仪。又闻渔洋有手记,相传款识如鼎彝。
文曰伏波将军铸,马援时字焉得窥。踟蹰廊下每忘去,何暇细绘虾蟆皮。
假如腹镌果堪拓,吾定凹凸穷毫釐。以冠粤东金石籍,视此奚啻千倍蓰。
异哉渔洋竟沿误,暑月累我汗濯澌。十夫揩视无一字,图经好事乃我欺。
徒然寸尺志面腹,并未摹拓来装治。十年箧中审古器,磊磊大小千百奇。
两汉之文考所释,洪娄欧赵皆吾师。独无鼓铭著于录,曲阜尺但摹虑虒。
乐圃此鼓获何岁,想近孔壁锵金丝。诸老同时定详说,鲁薛弟子辞何疑。
我题欲作科斗篆,配尔古绿苔花奇。茫然发我南岭梦,海潮声定推篷时。
空窗月堕大圆镜,波文海藻穿涟漪。作诗以寄颜与桂,那敢秋谷相攀追。
坐分天禄荷天恩,赐帛年来屡到门。但比乾坤祝明圣,都将勋业付儿孙。
信信信,人生赖此为司命。无信徒然血肉躯,牛马襟裾何足敬。
壮岁同游地,今晨独到时。夜台无健笔,残菊有空枝。
劲风初应清商律,三千大千吹满。乱叶敲窗,幽虫绕砌,顿把罗衣催换。
新凉骤转。正莲漏更长,月轮天半。枨触秋怀,读书声里一灯剪。
闲阶添送爽气,听琤琮榈铎,宫征都变。戍鼓宵严,悲笳莫急,谱出征夫哀怨。
天涯岁晚。想风雨关山,劳歌道远。漫倚金尊,画堂喧翠管。
亭亭百尺接天高,曾与山僧作故交。满望枝柯千载茂,可怜刀斧一齐抛。
窗前不睹龙蛇影,耳畔无闻风雨号。最苦早间飞去鹤,晚回不见旧时巢。
署之东园,久茀不治。修至始辟之,粪瘠溉枯,为蔬圃十数畦,又植花果桐竹凡百本。春阳既浮,萌者将动。园之守启曰:“园有樗焉,其根壮而叶大。根壮则梗地脉,耗阳气,而新植者不得滋;叶大则阴翳蒙碍,而新植者不得畅以茂。又其材拳曲臃肿,疏轻而不坚,不足养,是宜伐。”因尽薪之。明日,圃之守又曰:“圃之南有杏焉,凡其根庇之广可六七尺,其下之地最壤腴,以杏故,特不得蔬,是亦宜薪。”修曰:“噫!今杏方春且华,将待其实,若独不能损数畦之广为杏地邪?”因勿伐。
既而悟且叹曰:“吁!庄周之说曰:樗、栎以不材终其天年,桂、漆以有用而见伤夭。今樗诚不材矣,然一旦悉翦弃;杏之体最坚密,美泽可用,反见存。岂才不才各遭其时之可否邪?”
他日,客有过修者,仆夫曳薪过堂下,因指而语客以所疑。客曰: “是何怪邪?夫以无用处无用,庄周之贵也。以无用而贼有用,乌能免哉!彼杏之有华实也,以有生之具而庇其根,幸矣。若桂、漆之不能逃乎斤斧者,盖有利之者在死,势不得以生也,与乎杏实异矣。今樗之臃肿不材,而以壮大害物,其见伐,诚宜尔,与夫才者死、不才者生之说又异矣。凡物幸之与不幸,视其处之而已。”客既去,修善其言而记之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