窦群(763—814),字丹列。兄弟皆擢进士第,独群以处士客于毗陵。韦夏卿荐之,为左拾遗,转膳部员外郎,兼侍御史,知杂事。出为唐州刺史,武元衡、李吉甫共引之,召拜吏部郎中。元衡辅政,复荐为中丞。后出为湖南观察使,改黔中,坐事,贬开州刺史。稍迁容管经略使,召还卒。诗二十三首。
涪右众山内,金华紫崔嵬。上有蔚蓝天,垂光抱琼台。
系舟接绝壁,杖策穷萦回。四顾俯层巅,澹然川谷开。
雪岭日色死,霜鸿有馀哀。焚香玉女跪,雾里仙人来。
陈公读书堂,石柱仄青苔。悲风为我起,激烈伤雄才。
少日多欢悰,老境足悲酸。悲酸一何易,欢悰一何难。
游子久不归,憔悴羁南冠。亲庭隔千里,梦中路漫漫。
年来转漂泊,居处无恒安。征马常苦瘦,旅席常苦寒。
有客过我门,劝我强加餐。春阳正发育,覆载本自宽。
穷途谢好音,白意于青翰。
螺子洗春云,空塘系瘦鹄。柳烟不蔽条,遮得鸦雏不。
裁剪湘波纹,苍根删古玉。附僧觅紫绵,筠笼客西蜀。
昨日落酒杯,引我卧醉乡。对午犹未醒,支颐听煮汤。
天历二载春客燕,河清海晏消戈鋋。上林四月风日妍,乘舆思乐游龙船。
凤辇并驾四云軿,骑麟翳凤骖群仙。鸾旂属车相后先,牙樯锦缆相蝉联。
万马杂遝蒙锦鞯,千官扈从控紫弦。和风不动舟徐牵,琼童玉女歌采莲。
黄门传宣奏钧天,龙伯国人夜不眠。金支翠旆千四钿,光怪出没明遥川。
红云翠雾覆锦筵,青鸟飞去当帝前。珍羞玉食罗纷骈,驼峰骆乳繁馨鲜。
御炉紫烟浮龙涎,金瓯璚液凝醴泉。才人歌舞争取怜,南金蜀锦轻弃捐。
龙颜一笑春八埏,臣子拜舞呼万年。呜呼!吾皇圣智轶汉宣,但恨子虚之赋,无一能为君王传。
东溪看朝隮,荟蔚众皱堆。东溪人已去,白云自往来。
清浪四十里,独以恶石胜。上如刀山立,怒挺索人命。
下藏万千剑,欲剚暗中刃。一刻失要索,立见头腹迸。
舟子八牛力,经过最勇慎。使篙无空著,目到手即应。
夺人出龙肠,拼身陷坚阵。神使哑哑叫,乃贺脱陷阱。
旁岸数十家,横舟日伺侦。但祝估船沉,攘货一呼进。
恃此闻有年,颓茅尚悬磬。
生平性放旷,处世常澹然。但恐学未至,读书究其玄。
时经丧乱际,向慕心益坚。仰睇高飞鸿,翱翔入云烟。
云何杂燕雀,下与鸡鹜连。避谤去城市,寻幽适林泉。
枕流夜雨歇,坐石春风颠。徒抱心耿耿,复忧腹便便。
王君我畏友,时寄五色鲜。神鬼泣老笔,风雪走长篇。
文章古所贵,道义今谁传。将谓礼乐盛,遽罹干戈年。
六经既扫地,一物安得全。籍甚右军裔,荣让诸郎先。
依山更带水,问舍仍求田。花下鹿濯濯,云间鹤翩翩。
情怀渺何许,风月浑无边。尊酒何时会,醉赓云锦笺。
瘦骨如山立,临流饮渴虹。谁怜中道弃,苜蓿老秋风。
残花怅望近人开,南国佳人去不回。回首可怜歌舞地,年年春色为谁来。
正月二十一日,某顿首十八丈退之侍者前:获书言史事,云具《与刘秀才书》,及今乃见书藁,私心甚不喜,与退之往年言史事甚大谬。
若书中言,退之不宜一日在馆下,安有探宰相意,以为苟以史荣一韩退之耶?若果尔,退之岂宜虚受宰相荣己,而冒居馆下,近密地,食奉养,役使掌故,利纸笔为私书,取以供子弟费?古之志于道者,不若是。
且退之以为纪录者有刑祸,避不肯就,尤非也。史以名为褒贬,犹且恐惧不敢为;设使退之为御史中丞大夫,其褒贬成败人愈益显,其宜恐惧尤大也,则又扬扬入台府,美食安坐,行呼唱于朝廷而已耶?在御史犹尔,设使退之为宰相,生杀出入,升黜天下土,其敌益众,则又将扬扬入政事堂,美食安坐,行呼唱于内庭外衢而已耶?何以异不为史而荣其号、利其禄者也?
又言“不有人祸,则有天刑”。若以罪夫前古之为史者,然亦甚惑。凡居其位,思直其道。道苟直,虽死不可回也;如回之,莫若亟去其位。孔子之困于鲁、卫、陈、宋、蔡、齐、楚者,其时暗,诸侯不能行也。其不遇而死,不以作《春秋》故也。当其时,虽不作《春秋》,孔子犹不遇而死也。 若周公、史佚,虽纪言书事,独遇且显也。又不得以《春秋》为孔子累。范晔悖乱,虽不为史,其宗族亦赤。司马迁触天子喜怒,班固不检下,崔浩沽其直以斗暴虏,皆非中道。左丘明以疾盲,出于不幸。子夏不为史亦盲,不可以是为戒。其余皆不出此。是退之宜守中道,不忘其直,无以他事自恐。 退之之恐,唯在不直、不得中道,刑祸非所恐也。
凡言二百年文武士多有诚如此者。今退之曰:我一人也,何能明?则同职者又所云若是,后来继今者又所云若是,人人皆曰我一人,则卒谁能纪传之耶?如退之但以所闻知孜孜不敢怠,同职者、后来继今者,亦各以所闻知孜孜不敢怠,则庶几不坠,使卒有明也。不然,徒信人口语,每每异辞,日以滋久,则所云“磊磊轩天地”者决必沉没,且乱杂无可考,非有志者所忍恣也。果有志,岂当待人督责迫蹙然后为官守耶?
又凡鬼神事,渺茫荒惑无可准,明者所不道。退之之智而犹惧于此。今学如退之,辞如退之,好议论如退之,慷慨自谓正直行行焉如退之,犹所云若是,则唐之史述其卒无可托乎!明天子贤宰相得史才如此,而又不果,甚可痛哉!退之宜更思,可为速为;果卒以为恐惧不敢,则一日可引去,又何 以云“行且谋”也?今人当为而不为,又诱馆中他人及后生者,此大惑已。 不勉己而欲勉人,难矣哉!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