世道多崄巇,君子慎所择。愿为穷巷士,毋为诸侯客。
南阳有卧龙,门前森古柏。登山一以眺,喟然生太息。
落落祢正平,才多遇乃厄。矫矫孔文举,名高族为赤。
辟之齐三士,功成身被殛。慷慨争伏死,身可赎以百。
自昔固皆然,恻怆亦何益。閒来抱膝吟,愿言惜羽翮。
不遇三顾主,终焉隐薮泽。
吴越品茶重龙井,双熏香片来燕京。祁门乌龙上番舶,雨前普洱饶时名。
俄都砖茶近不出,建安小种如瑶琼。碧螺春者推倾国,铁观音若誇莼羹。
平生于茶非酷嗜,所闻若此谁能评?巢国善病苦少睡,正坐好事兼多情。
诗清岂必茶所助,圣俞永叔真齐盟。老坡论茶忽论史,世贤张禹彼独轻。
古今人物等升降,我欲效苏严浊清。
皇道中兴日,关河气郁盘。卿云回柏殿,麟趾出人间。
帝用徵良弼,人今起谢安。玄纁到沧海,夫子罢黄冠。
眷注时难得,才贤印不刓。洪都开大府,节钺抚诸蛮。
举目旬宣地,知君涕泪繁。囚梁脱虎口,归汉远龙颜。
颠倒多方试,悲悽九返丹。匡庐留嶪屼,彭蠡厌波澜。
况值荆吴变,何论土地残。主忧宁俟驾,君出岂移山。
岊水思钧候,茶溪接露翰。白头吟不断,青眼迥犹看。
末分虚县榻,新词议筑坛。同含九鲤日,并考木兰槃。
栎社堪长弃,龙沙会起蟠。霞裾余独引,霄鬣尔难攀。
茅拔多连茹,时明且钓磻。烟波去无极,相报一纶竿。
昔岁辛丑时初秋,朱君介我从翁游。余二三子亦同志,微言奥义穷探搜。
五年颇极文字乐,志欲据此轻王侯。浮云变灭那可道,酒人一散如轻沤。
朱云慨慷幸不死,王郎抑塞谁相收。江南劳客鱼赪尾,塞北逐臣乌白头。
如数子者岂得已,当时颇惜余雅州。轻将麾盖易觞咏,一官万里天西陬。
年来自视颇失笑,簿书堆案如山丘。得间对酒不敢醉,始知人事难自由。
先生曹署甚清暇,乃亦不乐思归休。小园花木手自葺,扶疏红蓼文窗幽。
前年种竹为久计,作记曾笑黄冈楼。敬亭山水自可念,胡不暂为学子留。
翁言我往计已决,子方少壮宜远谋。贱子闻言窃愧汗,引镜自照白发稠。
读律何关致君事,无田不退坡公羞。耦耕亦要有沮溺,政使去住无良筹。
文酒流连乐已细,是不余畀余何求。他年傥访通德里,愿执吟鞭随杖鸠。
镜中人,花外影。乍见眼波凝。书屋妆楼,同对碧梧井。
三年窥宋登垣,何曾私语,真不料、相逢山径。
雀离顶。凭仗金粟如来,行坐许教并。酥手偷携,暗解玉彄赠。
小姑只是随身,牵衣又去,恨密约、依然难订。
长安少年游侠客,走马日逐城南陌。见人不肯道姓名,不是英雄不相识。
平生意气重结交,龙泉三尺横在腰。片言偶合吐肝胆,万事到手轻鸿毛。
朝入主人门,暮醉主人宅。主仇不报空丈夫,跃马出门身不惜。
刺杀仇人函首归,淋漓颈血尚沾衣。主人请以千金报,踏步掉头去不告。
君不见,荆卿当日勇无伦,聂政西来亦可亲。从来缓急相看者,犹数屠沽辈里人。
野月无家。水萤点火照蕖花。前代采莲人已去。船回浦。
夜半鵁鶄波上语。
十月二十六日得家书,知新置田获秋稼五百斛,甚喜。而今而后,堪为农夫以没世矣!要须制碓制磨,制筛罗簸箕,制大小扫帚,制升斗斛。家中妇女,率诸婢妾,皆令习舂揄蹂簸之事,便是一种靠田园长子孙气象。天寒冰冻时,穷亲戚朋友到门,先泡一大碗炒米送手中,佐以酱姜一小碟,最是暖老温贫之具。暇日咽碎米饼,煮糊涂粥,双手捧碗,缩颈而啜之,霜晨雪早,得此周身俱暖。嗟乎!嗟乎!吾其长为农夫以没世乎!
我想天地间第一等人,只有农夫,而士为四民之末。农夫上者种地百亩,其次七八十亩,其次五六十亩,皆苦其身,勤其力,耕种收获,以养天下之人。使天下无农夫,举世皆饿死矣。我辈读书人,入则孝,出则弟,守先待后,得志泽加于民,不得志修身见于世,所以又高于农夫一等。今则不然,一捧书本,便想中举、中进士、作官,如何攫取金钱,造大房屋,置多产田。起手便走错了路头,后来越做越坏,总没有个好结果。其不能发达者,乡里作恶,小头锐面,更不可当。夫束修自好者,岂无其人;经济自期,抗怀千古者,亦所在多有。而好人为坏人所累,遂令我辈开不得口;一开口,人便笑曰:“汝辈书生,总是会说,他日居官,便不如此说了。”所以忍气吞声,只得捱人笑骂。工人制器利用,贾人搬有运无,皆有便民之处。而士独于民大不便,无怪乎居四民之末也!且求居四民之末,而亦不可得也。
愚兄平生最重农夫,新招佃地人,必须待之以礼。彼称我为主人,我称彼为客户,主客原是对待之义,我何贵而彼何贱乎?要体貌他,要怜悯他;有所借贷,要周全他;不能偿还,要宽让他。尝笑唐人《七夕》诗,咏牛郎织女,皆作会别可怜之语,殊失命名本旨。织女,衣之源也,牵牛,食之本也,在天星为最贵;天顾重之,而人反不重乎?其务本勤民,呈象昭昭可鉴矣。吾邑妇人,不能织绸织布,然而主中馈,习针线,犹不失为勤谨。近日颇有听鼓儿词,以斗叶为戏者,风俗荡轶,亟宜戒之。
吾家业地虽有三百亩,总是典产,不可久恃。将来须买田二百亩,予兄弟二人,各得百亩足矣,亦古者一夫受田百亩之义也。若再求多,便是占人产业,莫大罪过。天下无田无业者多矣,我独何人,贪求无厌,穷民将何所措足乎!或曰:“世上连阡越陌,数百顷有余者,子将奈何?”应之曰:他自做他家事,我自做我家事,世道盛则一德遵王,风俗偷则不同为恶,亦板桥之家法也。哥哥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