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日情偶倦,抛书午后眠。醒来无情思,忽见有眠笺。
草圣形难办,神浓墨未干。挥毫龙蛇走,满纸落云烟。
子白东兄写,笑檐世弟编。成文吐锦绣,雅意更缠绵。
邀侬入诗社,赏咏白牡丹。体式五言古,限韵是一先。
五十韵牌检,三时真草全。不成罚酒数,坐花开琼筵。
闻来乘逸兴,思去又索然。老羞久废学,专能作诗篇。
况是枯肠客,痴迷似醉颠。抽丝如轧轧,枵腹何便便。
真愧白居易,敢同李谪仙。扪心如水沸,五内似油煎。
勉力附骥尾,紧加逐鹿鞭。措辞不达意,下笔大如椽。
体格虽匹古,失粘有万千。涂鸦真满纸,不与逃了禅。
小院群芳歇,花王独立前。牡丹真富贵,白色更新鲜。
不与繁华竞,冰姿若自怜。红妆笑艳冶,素质伴婵娟。
啼妇闺门妒,粉郎陌上穿。梅魂盆外借,李蕊意中缘。
虢国娥眉扫,庄周蝶梦圆。眉颦西子頞,香压太真肩。
亭北栏杆倚,墙东绰约偏。玉楼能玉立,花萼衬花钿。
淡泊三生志,芬芳一世传。多情留月下,有意睡台边。
冰肌能清洁,擅心自守坚。琼花疑共见,瑶圃忽相连。
本是银妆点,何劳赤线牵。
春冻消时种两芽,南风薰日见孤花。先开必自陶钧力,且合归功丞相家。
一榻仅容膝,身心俱寂然。直缘知乐内,亦不为安禅。
棐几陈编掩,竹窗残局捐。尚馀喧噪在,野鸟与林蝉。
昆山徐健菴先生,筑楼于所居之后,凡七楹。间命工斫木为橱,贮书若干万卷,区为经史子集四种。经则传注义疏之书附焉,史则日录、家乘、山经、野史之书附焉,子则附以卜筮、医药之书,集则附以乐府诗余之书。凡为橱者七十有二,部居类汇,各以其次,素标缃帙,启钥灿然。于是先生召诸子登斯楼而诏之曰:“吾何以传女曹哉?吾徐先世,故以清白起家,吾耳目濡染旧矣。盖尝慨夫为人之父祖者,每欲传其土田货财,而子孙未必能世富也;欲传其金玉珍玩、鼎彝尊斝之物,而又未必能世宝也;欲传其园池台榭、舞歌舆马之具,而又未必能世享其娱乐也。吾方以此为鉴。然则吾何以传女曹哉?”因指书而欣然笑曰:“所传者惟是矣!”遂名其楼为“传是”,而问记于琬。琬衰病不及为,则先生屡书督之,最后复于先生曰:
甚矣,书之多厄也!由汉氏以来,人主往往重官赏以购之,其下名公贵卿,又往往厚金帛以易之,或亲操翰墨,及分命笔吏以缮录之。然且裒聚未几,而辄至于散佚,以是知藏书之难也。琬顾谓藏之之难不若守之之难,守之之难不若读之之难,尤不若躬体而心得之之难。是故藏而勿守,犹勿藏也;守而弗读,犹勿守也。夫既已读之矣,而或口与躬违,心与迹忤,采其华而忘其实,是则呻占记诵之学所为哗众而窃名者也,与弗读奚以异哉!
古之善读书者,始乎博,终乎约,博之而非夸多斗靡也,约之而非保残安陋也。善读书者根柢于性命而究极于事功:沿流以溯源,无不探也;明体以适用,无不达也。尊所闻,行所知,非善读书者而能如是乎!
今健菴先生既出其所得于书者,上为天子之所器重,次为中朝士大夫之所矜式,藉是以润色大业,对扬休命,有余矣,而又推之以训敕其子姓,俾后先跻巍科,取宦仕,翕然有名于当世,琬然后喟焉太息,以为读书之益弘矣哉!循是道也,虽传诸子孙世世,何不可之有?
若琬则无以与于此矣。居平质驽才下,患于有书而不能读。延及暮年,则又跧伏穷山僻壤之中,耳目固陋,旧学消亡,盖本不足以记斯楼。不得已勉承先生之命,姑为一言复之,先生亦恕其老誖否耶?
六月南风荔子丹,皱红小碧满银盘。水晶细嚼甜于蜜,满口生香玉露漙。
方壶之山,上有不死药,可以鍊金丹。乃在阆风之东、员峤之西,沧海每岸非人寰。
自从秦儿入海去,不许海若通天关。长鲸苍虬互出没,天吴九首扶狂澜。
方壶可隐,大药可餐,海水清浅,海路险艰。山人学仙竟欲往,欲往不得空长叹。
归来传得壶公术,平地幻作方壶山。一壶颠倒悬药室,日暮竟入壶中间。
壶中一宇天地阔,白日不夜长无端。安得相携费长房,同入壶中问大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