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气集南涧,清风来故人。遗我一端绮,桃李不成春。
大句斡元造,高词媲皇坟。百衲收寸锦,一字买堪贫。
苦恨邻里间,良觌渺无因。今日是何朝,始闻扣柴荆。
黄菊有佳色,寒水各依痕。且共欢此饮,重与细论文。
何以报佳惠,山中有白云。
左侯居军中,叹息谓欧斋。屈指友朋间,才地有等差。
进士胜翰林,举人又过之。我不得进士,胜君或庶几。
欧斋奋然答:霞仙语益奇。举人何足道,卓绝惟秀才。
言次辄捧腹,季高怒竖眉。观君评制艺,折肱信良医。
少年求进士,得之特稍迟。风味如甘蔗,倒嚼境渐佳。
何可遽骄满,持将傲吾侪。不毂虽不德,自知背时宜。
三十罢应试,庚寅直至斯。誓抱季高说,不顾欧斋嗤。
君诗貌烦冤,内喜堪雪悲。官裹行相促,老苍仗头皮。
八股纵已亡,身受伏馀威。知君不忘故,得意还见思。
绝江捕寒鱼,赤鲩巨莫逃。鲦鲿翻有神,腾出如银刀。
余生足下。前日浮屠犁支自言永历中宦者,为足下道滇黔间事。余闻之,载笔往问焉。余至而犁支已去,因教足下为我书其语来,去年冬乃得读之,稍稍识其大略。而吾乡方学士有《滇黔纪闻》一编,余六七年前尝见之。及是而余购得是书,取犁支所言考之,以证其同异。盖两人之言各有详有略,而亦不无大相悬殊者,传闻之间,必有讹焉。然而学士考据颇为确核,而犁支又得于耳目之所睹记,二者将何取信哉?
昔者宋之亡也,区区海岛一隅,仅如弹丸黑子,不逾时而又已灭亡,而史犹得以备书其事。今以弘光之帝南京,隆武之帝闽越,永历之帝西粤、帝滇黔,地方数千里,首尾十七八年,揆以《春秋》之义,岂遽不如昭烈之在蜀,帝昺之在崖州?而其事渐以灭没。近日方宽文字之禁,而天下所以避忌讳者万端,其或菰芦泽之间,有廑廑志其梗概,所谓存什一于千百,而其书未出,又无好事者为之掇拾流传,不久而已荡为清风,化为冷灰。至于老将退卒、故家旧臣、遗民父老,相继澌尽,而文献无征,凋残零落,使一时成败得失与夫孤忠效死、乱贼误国、流离播迁之情状,无以示于后世,岂不可叹也哉!
终明之末三百年无史,金匮石室之藏,恐终沦散放失,而世所流布诸书,缺略不祥,毁誉失实。嗟乎!世无子长、孟坚,不可聊且命笔。鄙人无状,窃有志焉,而书籍无从广购,又困于饥寒,衣食日不暇给,惧此事终已废弃。是则有明全盛之书且不得见其成,而又何况于夜郎、筇笮、昆明、洱海奔走流亡区区之轶事乎?前日翰林院购遗书于各州郡,书稍稍集,但自神宗晚节事涉边疆者,民间汰去不以上;而史官所指名以购者,其外颇更有潜德幽光,稗官碑志纪载出于史馆之所不及知者,皆不得以上,则亦无以成一代之全史。甚矣其难也!
余员昔之志于明史,有深痛焉、辄好问当世事。而身所与士大夫接甚少,士大夫亦无有以此为念者,又足迹未尝至四方,以故见闻颇寡,然而此志未尝不时时存也。足下知犁支所在,能召之来与余面论其事,则不胜幸甚。
名山变幻不可知,飞云作海何恢奇。淋漓元气来无时,倏忽波浪纷交驰。
霞光融融动晨曦,万顷旋见堆琉璃。此时群仙笑且嬉,手弄云水相追随。
莲华峰头望陆离,如坐翠艇游天池。仙僧行脚经年载,为我明明说真宰。
五更天风变崔嵬,独坐云门看挥洒。前峰后峰荡晴采,似云非云海非海。
烟鬟螺髻须臾改,一气冥濛卷块垒。莲蕊松林尽蓓蕾,共入烟云化苍澥,下视奔腾动堪骇。
天都翠微参碧穹,灵气上与层霄通。阴晴朝夕各不同,如启橐籥开元宫。
初见谷口云滃滃,忽觉天半波汹汹。三十六朵青芙蓉,动影出入苍涛中。
翠嶂都觉浮虚空,天日无际博桑红。浮丘生与容成公,跨鲤游戏乘仙风。
下界时响泠泠钟,到眼浩荡开心胸。岂有旋转推鸿濛,造化幻影知无穷。
风声水声去何疾,云兮海兮转无迹。皎皎羲轮照奇石,依旧诸峰挺寒碧。
我为云海谣,欲作云海樵。黄山山头暮复朝,日餐流瀣居云巢。
云为醴兮星为瓢,吐纳清气如灵潮。芝膏朮饵手自调,俯弃尘世同鸿毛。
列真一旦抗手招,为驾采鹿驱仙轺。东溯溟渤西神皋,瞬息千里何飘摇。
空中雅奏鸣天韶,可以狎视烟海穷云霄。喜君却住黄山坳,逸气欲与山争高。
通眉秀骨森清标,爱客为我披蓬茅。君诗君笔亦复超,我歌我谣庶勿嘲。
君不见山南阴阴杂檀柘,我有先人白云舍。鹤背从君傥同跨,遥指横云古峰下。
危楼据绝顶,雨歇烟空濛。檐际缩馀溜,林杪悬长虹。
入门僧罢参,袅袅西堂钟。洗药供白佛,㸐蔬饭青童。
谭久溅花雨,坐深吹竹风。时闻百泉响,远出西涧中。
群喧转成寂,众象皆为空。夜明山鸟惊,月挂前溪松。
澹澹香霭没,微微殿角东。孤吟烛隐绿,短睡镫留红。
愿言谢尘鞅,常此对支公。今宵石床梦,梦过东西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