蛮民不凿井,结庐傍水浒。过客停征骖,亦作东道主。
初夏日晷长,到来已亭午。轰轰雷数声,云脚拖衡宇。
对面千仞出,上雪而下雨。溪草抽碧线,岭树翻白羽。
景色分浓淡,高低异寒暑。他日逢云林,烦将画图补。
六一居士初谪滁山,自号醉翁。既老而衰且病,将退休于颍水之上,则又更号六一居士。
客有问曰:“六一,何谓也?”居士曰:“吾家藏书一万卷,集录三代以来金石遗文一千卷,有琴一张,有棋一局,而常置酒一壶。”客曰:“是为五一尔,奈何?”居士曰:“以吾一翁,老于此五物之间,是岂不为六一乎?”客笑曰:“子欲逃名者乎?而屡易其号。此庄生所诮畏影而走乎日中者也;余将见子疾走大喘渴死,而名不得逃也。”居士曰:“吾固知名之不可逃,然亦知夫不必逃也;吾为此名,聊以志吾之乐尔。”客曰:“其乐如何?”居士曰:“吾之乐可胜道哉!方其得意于五物也,泰山在前而不见,疾雷破柱而不惊;虽响九奏于洞庭之野,阅大战于涿鹿之原,未足喻其乐且适也。然常患不得极吾乐于其间者,世事之为吾累者众也。其大者有二焉,轩裳珪组劳吾形于外,忧患思虑劳吾心于内,使吾形不病而已悴,心未老而先衰,尚何暇于五物哉?虽然,吾自乞其身于朝者三年矣,一日天子恻然哀之,赐其骸骨,使得与此五物偕返于田庐,庶几偿其夙愿焉。此吾之所以志也。”客复笑曰:“子知轩裳珪组之累其形,而不知五物之累其心乎?”居士曰:“不然。累于彼者已劳矣,又多忧;累于此者既佚矣,幸无患。吾其何择哉?”于是与客俱起,握手大笑曰:“置之,区区不足较也。”
已而叹曰:“夫士少而仕,老而休,盖有不待七十者矣。吾素慕之,宜去一也。吾尝用于时矣,而讫无称焉,宜去二也。壮犹如此,今既老且病矣,乃以难强之筋骸,贪过分之荣禄,是将违其素志而自食其言,宜去三也。吾负三宜去,虽无五物,其去宜矣,复何道哉!”
熙宁三年九月七日,六一居士自传。
期门取次出貔貅,首路军声胡骑愁。何独止戈非庙算,还应聚米是边筹。
嚇蛮事往疑虚语,谕蜀才穷愧老谋!自古殊勋归跃马,几人谈笑得封侯!
鼎来那有说,铛坐太无哗。击缶聊三奏,吹埙信一家。
劝时几礼醵,真率胜笾加。老愧诗无律,新篇极叹嗟。
汾江物色逐年新,高友从兹永结邻。携上木兰舟上去,不应忘却此花身。
浩浩阴风酿宿霾,道边佛刹记曾来。荞花不识秋光老,犹向桑阴密处开。
一径缘秋毫,连山入太古。孤云欹松萝,长风啸豺虎。
鞭镫惨不骄,瑟缩战两股。争此一握天,豁然开洞户。
阔愁大荒落,低见众星舞。回视未登客,万蚁穿线缕。
始知所历高,上界足官府。书生老蓬筚,壮观从今数。
狂吟《敕勒篇》,浩气莽天宇。
    