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爱山居好,枌榆老故丘。好峰当户立,远水护田流。
鼓响移秧日,耞鸣穫稻秋。年丰身老健,一饱外无求。
余幼时即嗜学。家贫,无从致书以观,每假借于藏书之家,手自笔录,计日以还。天大寒,砚冰坚,手指不可屈伸,弗之怠。录毕,走送之,不敢稍逾约。以是人多以书假余,余因得遍观群书。既加冠,益慕圣贤之道 。又患无硕师名人与游,尝趋百里外,从乡之先达执经叩问。先达德隆望尊,门人弟子填其室,未尝稍降辞色。余立侍左右,援疑质理,俯身倾耳以请;或遇其叱咄,色愈恭,礼愈至,不敢出一言以复;俟其欣悦,则又请焉。故余虽愚,卒获有所闻。
当余之从师也,负箧曳屣,行深山巨谷中。穷冬烈风,大雪深数尺,足肤皲裂而不知。至舍,四支僵劲不能动,媵人持汤沃灌,以衾拥覆,久而乃和。寓逆旅,主人日再食,无鲜肥滋味之享。同舍生皆被绮绣,戴朱缨宝饰之帽,腰白玉之环,左佩刀,右备容臭,烨然若神人;余则缊袍敝衣处其间,略无慕艳意,以中有足乐者,不知口体之奉不若人也。盖余之勤且艰若此。 今虽耄老,未有所成,犹幸预君子之列,而承天子之宠光,缀公卿之后,日侍坐备顾问,四海亦谬称其氏名,况才之过于余者乎?
今诸生学于太学,县官日有廪稍之供,父母岁有裘葛之遗,无冻馁之患矣;坐大厦之下而诵诗书,无奔走之劳矣;有司业、博士为之师,未有问而不告、求而不得者也;凡所宜有之书,皆集于此,不必若余之手录,假诸人而后见也。其业有不精、德有不成者,非天质之卑,则心不若余之专耳,岂他人之过哉?
东阳马生君则,在太学已二年,流辈甚称其贤。余朝京师,生以乡人子谒余,撰长书以为贽,辞甚畅达。与之论辨,言和而色夷。自谓少时用心于学甚劳,是可谓善学者矣。其将归见其亲也,余故道为学之难以告之。谓余勉乡人以学者,余之志也;诋我夸际遇之盛而骄乡人者,岂知予者哉?
垂垂杨柳荫柴扃,远远岩峦列锦屏。江海归来更何事,朝亲农圃夕穷经。
圣人言纯如,载道行万世。贞明配日月,广大侔天地。
简牍之所资,包络无巨细。上而建皇极,重睹人文丽。
下以开民彝,性初均秉畀。训行宣光熙,道否隔氛曀。
千人万人心,揭揭皆经谊。此息则彼消,刚柔乃殊位。
进乘休复机,迪哲蹈仁智。自绝其本根,奈何取天劓。
燔灭滋秦瘝,网罗兴汉利。存亡书岂知,论者常不置。
济南耄言出,孔壁发神秘。百篇始昭垂,五代著成乂。
鲁齐韩毛《诗》,其传迭兴废。审音以知乐,亦各徵四至。
乐崩名仅存,缅想歌钟肆。礼失野可求,谁明射乡义。
制氏记铿锵,后苍详数制。区区象声容,讵得作者意。
赖夫《春秋》家,尚识王道贵。载事或称诬,推凡疑翼伪。
田何受孔易,其全缘卜筮。杨施孟梁徒,别出踵焦费。
挟书律始除,六籍岂俱逝。伤哉居下流,众恶所奔萃。
驾言拾灰残,我道犹未坠。乘之以颛门,中复縻谶纬。
党同护朽竹,攻弱击枯骴。文字日荄滋,编策亦鳞比。
孟荀与杨韩,先后参舆卫。择精语益详,炳炳诏来裔。
一籥节众音,八风无滥吹。方张乃遂翕,已矣更五季。
大明升殿郊,荧奎属炎彗。舂陵南标正,陕洛黄离继。
经世偶潜虚,象图合而异。举隅岂无反,仅若小星暳。
肫肫紫阳翁,敷贲了群视。在时张吕间,建学特超诣。
一鼓行无旁,八区同教肄。矧兹龙德中,美化纯渐被。
家书动盈屋,人事各康济。恭惟罔极恩,圣哲布嘉惠。
经尊道则尊,有合严庋寘。覆之以堂庭,牖户亦崇邃。
古史洎今诠,珠骈而玉缀。高名以经揭,酌原知水味。
譬如登乔岳,冈阜左右睇。草木流华滋,烟云撤纤翳。
观生老其间,面背俱盎睟。岂惟一身谋,直作数世计。
是家离石宗,遭乱藁城寄。劬书自玉峰,菑播实深穊。
子孙刈其熟,穰穰收秉穗。后来及门士,妙合若龟契。
尊闻行所知,况复躬自致。过逢诧师资,忍负筑场志。
我愿安氏堂,广作天下治。矜式表国都,弦歌行党术。
蓄诚以端蒙,达生以知类。惇典叙彝伦,三郊而五禘。
与世开隆平,吾经固无累。自微可之显,道岂不在器。
世间有形物,展转资弊弊。游谈亦何根,阁束祇自弃。
是将比镇宝,前人所数遗。手泽尚鲜新,一展一流涕。
昼诵夕思之,上帝俨临涖。作诗谂苏子,孙曾戒无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