君家大桧长百尺,根如车轮身弦直。壮夫连臂不能抱,孤鹤高飞直上立。
狂风动地舞枝干,大雪翻空洗颜色。人言此桧三百年,未知昔是何人植。
君家大夫老不遇,一生使气未尝屈。没身不说归故里,遗爱自知怀旧邑。
此翁此桧两相似,相与阅世何终极。汝南山浅无良材,栎柱栋椽聊障日。
便令杀身起大厦,亦恐众材无匹敌。且留枝叶挠云霓,犹得世人长太息。
陇头玉笛吹遍,哀响不到僧家。为问阿师微笑,世尊拈示天花。
季招归,崔护老。此境此生了。惜惜师师,终逊个人好。
赁来旧巷楼栖,药炉经拂,要閒煞、灯昏钟晓。
事难料。倘然卖婢牵萝,空谷托孤抱。踏遍春山,那是断肠草。
何如辽海归来,楚云大去。剩一阕、绛唇悲调。
君今执法白门西,余亦将随倦鸟栖。黄箨为冠芰为服,几时停棹武夷溪。
车马重逢喜二天,诗翁仍旧耸吟肩。风尘有恨彫双鬓,岁月无情老十年。
纸上虚名俱梦尔,杯中真乐出天然。别来学得安心法,净扫青山枕石眠。
采药游名山,将以救年颓。呼吸玉滋液,妙气盈胸怀。
登仙抚龙驷,迅驾乘奔雷。鳞裳逐电曜,云盖随风回。
手顿羲和辔,足蹈阊阖开。东海犹蹄涔,昆仑蝼蚁堆。
遐邈冥茫中,俯视令人哀。
天涯倦旅,倚危楼一笛,散人来否。
社燕盟鸥诗酒共,肯被水云留住。断碧分山,平波卷絮,却是阳关路。
东瀛柳色,依依心事最苦。
凉意正满西洲,烟堤小舫,如把相思铸。
欲趁桃花流水去,只恨剪镫听雨。万里潮生,一番春减,远思愁徐庾。
雁书休寄,此时愁在何处。
天际仰流云,崩腾如坏山。郁郁纷纷绕襟袖,方知身在层霄间。
扶桑一任天鸡叫,石洞希夷眠清峭。我乘奇气御天风,如蒸如沸号万窍。
夭矫不测群拿空,昂头露角盘苍龙。足傍谽谺逸深谷,森然鼓荡摧长松。
忽然神光纷来下,眼明金缕开西东。欲行不行俨相属,欲断不断联高踪。
须臾变化浩无际,惊涛涨海当吾胸,回望平野净尘土,参差城郭晞微红。
欲寻秦碑并汉碣,苍凉尽被青苔封。欻吸朝阳我独领,瑰秘更向山灵请。
以手开笼取置归,放之学堂掣烟景。交飞乱涌俄归山,拂槛萦窗无留影。
即应泼墨数斗挥淋漓,高悬生绡十丈满题诗。
署之东园,久茀不治。修至始辟之,粪瘠溉枯,为蔬圃十数畦,又植花果桐竹凡百本。春阳既浮,萌者将动。园之守启曰:“园有樗焉,其根壮而叶大。根壮则梗地脉,耗阳气,而新植者不得滋;叶大则阴翳蒙碍,而新植者不得畅以茂。又其材拳曲臃肿,疏轻而不坚,不足养,是宜伐。”因尽薪之。明日,圃之守又曰:“圃之南有杏焉,凡其根庇之广可六七尺,其下之地最壤腴,以杏故,特不得蔬,是亦宜薪。”修曰:“噫!今杏方春且华,将待其实,若独不能损数畦之广为杏地邪?”因勿伐。
既而悟且叹曰:“吁!庄周之说曰:樗、栎以不材终其天年,桂、漆以有用而见伤夭。今樗诚不材矣,然一旦悉翦弃;杏之体最坚密,美泽可用,反见存。岂才不才各遭其时之可否邪?”
他日,客有过修者,仆夫曳薪过堂下,因指而语客以所疑。客曰: “是何怪邪?夫以无用处无用,庄周之贵也。以无用而贼有用,乌能免哉!彼杏之有华实也,以有生之具而庇其根,幸矣。若桂、漆之不能逃乎斤斧者,盖有利之者在死,势不得以生也,与乎杏实异矣。今樗之臃肿不材,而以壮大害物,其见伐,诚宜尔,与夫才者死、不才者生之说又异矣。凡物幸之与不幸,视其处之而已。”客既去,修善其言而记之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