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司法寓斋

玄录五千言,妙在不敢先。
留侯独得之,帝师赤松仙。
孰知百世下,乃有云孙焉。
扁斋以为寓,客谷音跫然。
婺州金华人,字子修。唐仲友子。以荫入仕。理宗时历任临江军、建昌军司理参军。有《灵岩集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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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时如逝水,百川皆东波。青春去不还,白发镊更多。
达人识元化,变愁为高歌。倾产取一醉,富者奈贫何。
君看土中宅,富贵无偏颇。
山腰宿雾远模糊,水面柔云近有无。
青女妆成连夜粉,鲛人啼尽一川珠。
阳光稍稍褰层箔,春色徐徐殿画图。
试向东风揩病目,驾天青浪麦平铺。
梦回酒醒嚼盂冰,侍女贪眠唤不应。
瘦瘠江梅知我意,隔窗和月漫腾腾。
胜日佳时一醉同。
安阳好,形胜魏西州。曼衍山河环故国,升平歌鼓沸高楼。和气镇飞浮。
笼画陌,乔木几春秋。花外轩窗排远岫,竹间门巷带长流。风物更清幽。

  右金石录三十卷者何?赵侯德父所著书也。取上自三代,下迄五季,钟、鼎、甗、鬲、盘、彝、尊、敦之款识,丰碑、大碣,显人、晦士之事迹,凡见于金石刻者二千卷,皆是正伪谬,去取褒贬,上足以合圣人之道,下足以订史氏之失者,皆载之,可谓多矣。

  呜呼,自王播、元载之祸,书画与胡椒无异;长舆、元凯之病,钱癖与传癖何殊。名虽不同,其惑一也。

  余建中辛巳,始归赵氏。时先君作礼部员外郎,丞相时作吏部侍郎。侯年二十一,在太学作学生。赵、李族寒,素贫俭。每朔望谒告出,质衣,取半千钱,步入相国寺,市碑文果实归,相对展玩咀嚼,自谓葛天氏之民也。后二年,出仕宦,便有饭蔬衣练,穷遐方绝域,尽天下古文奇字之志。日就月将,渐益堆积。丞相居政府,亲旧或在馆阁,多有亡诗、逸史,鲁壁、汲冢所未见之书,遂力传写,浸觉有味,不能自已。后或见古今名人书画,一代奇器,亦复脱衣市易。尝记崇宁间,有人持徐熙牡丹图,求钱二十万。当时虽贵家子弟,求二十万钱,岂易得耶。留信宿,计无所出而还之。夫妇相向惋怅者数日。

  后屏居乡里十年,仰取俯拾,衣食有余。连守两郡,竭其俸入,以事铅椠。每获一书,即同共勘校,整集签题。得书、画、彝、鼎,亦摩玩舒卷,指摘疵病,夜尽一烛为率。故能纸札精致,字画完整,冠诸收书家。余性偶强记,每饭罢,坐归来堂烹茶,指堆积书史,言某事在某书、某卷、第几叶、第几行,以中否角胜负,为饮茶先后。中即举杯大笑,至茶倾覆怀中,反不得饮而起。甘心老是乡矣。故虽处忧患困穷,而志不屈。收书既成,归来堂起书库,大橱簿甲乙,置书册。如要讲读,即请钥上簿,关出卷帙。或少损污,必惩责揩完涂改,不复向时之坦夷也。是欲求适意,而反取憀憟。余性不耐,始谋食去重肉,衣去重采,首无明珠、翠羽之饰,室无涂金、刺绣之具。遇书史百家,字不刓缺,本不讹谬者,辄市之,储作副本。自来家传周易、左氏传,故两家者流,文字最备。于是几案罗列,枕席枕藉,意会心谋,目往神授,乐在声色狗马之上。

  至靖康丙午岁,侯守淄川,闻金寇犯京师,四顾茫然,盈箱溢箧,且恋恋,且怅怅,知其必不为己物矣。建炎丁未春三月,奔太夫人丧南来。既长物不能尽载,乃先去书之重大印本者,又去画之多幅者,又去古器之无款识者,后又去书之监本者,画之平常者,器之重大者。凡屡减去,尚载书十五车。至东海,连舻渡淮,又渡江,至建康。青州故第,尚锁书册什物,用屋十余间,冀望来春再备船载之。十二月,金人陷青州,凡所谓十余屋者,已皆为煨烬矣。

  建炎戊申秋九月,侯起复知建康府。已酉春三月罢,具舟上芜湖,入姑孰,将卜居赣水上。夏五月,至池阳。被旨知湖州,过阙上殿。遂驻家池阳,独赴召。六月十三日,始负担,舍舟坐岸上,葛衣岸巾,精神如虎,目光烂烂射人,望舟中告别。余意甚恶,呼曰:“如传闻城中缓急,奈何?”戟手遥应曰:“从众。必不得已,先弃辎重,次衣被,次书册卷轴,次古器,独所谓宗器者,可自负抱,与身俱存亡,勿忘之。”遂驰马去。途中奔驰,冒大暑,感疾。至行在,病痁。七月末,书报卧病。余惊怛,念侯性素急,奈何。病痁或热,必服寒药,疾可忧。遂解舟下,一日夜行三百里。比至,果大服柴胡、黄芩药,疟且痢,病危在膏盲。余悲泣,仓皇不忍问后事。八月十八日,遂不起。取笔作诗,绝笔而终,殊无分香卖履之意。

  葬毕,余无所之。朝廷已分遣六宫,又传江当禁渡。时犹有书二万卷,金石刻二千卷,器皿、茵褥,可待百客,他长物称是。余又大病,仅存喘息。事势日迫。念侯有妹婿,任兵部侍郎,从卫在洪州,遂遣二故吏,先部送行李往投之。冬十二月,金寇陷洪州,遂尽委弃。所谓连舻渡江之书,又散为云烟矣。独余少轻小卷轴书帖、写本李、杜、韩、柳集,《世说》、《盐铁论》,汉唐石刻副本数十轴,三代鼎鼐十数事,南唐写本书数箧,偶病中把玩,搬在卧内者,岿然独存。

  上江既不可往,又虏势叵测,有弟迒任敕局删定官,遂往依之。到台,台守已遁。之剡,出陆,又弃衣被。走黄岩,雇舟入海,奔行朝,时驻跸章安,从御舟海道之温,又之越。庚戌十二月,放散百官,遂之衢。绍兴辛亥春三月,复赴越,壬子,又赴杭。

  先侯疾亟时,有张飞卿学士,携玉壶过,视侯,便携去,其实珉也。不知何人传道,遂妄言有颁金之语。或传亦有密论列者。余大惶怖,不敢言,亦不敢遂已,尽将家中所有铜器等物,欲走外廷投进。到越,已移幸四明。不敢留家中,并写本书寄剡。后官军收叛卒,取去,闻尽入故李将军家。所谓岿然独存者,无虑十去五六矣。惟有书画砚墨,可五七簏,更不忍置他所。常在卧塌下,手自开阖。在会稽,卜居土民钟氏舍。忽一夕;穴壁负五簏去。余悲恸不已,重立赏收赎。后二日,邻人钟复皓出十八轴求赏,故知其盗不远矣。万计求之,其余遂不可出。今知尽为吴说运使贱价得之。所谓岿然独存者,乃十去其七八。所有一二残零不成部帙书册,三数种平平书帙,犹复爱惜如护头目,何愚也耶。

  今日忽阅此书,如见故人。因忆侯在东莱静治堂,装卷初就,芸签缥带,束十卷作一帙。每日晚吏散,辄校勘二卷,跋题一卷。此二千卷,有题跋者五百二卷耳。今手泽如新,而墓木已拱,悲夫!

  昔萧绎江陵陷没,不惜国亡,而毁裂书画。杨广江都倾覆,不悲身死,而复取图书。岂人性之所著,死生不能忘之欤。或者天意以余菲薄,不足以享此尤物耶。抑亦死者有知,犹斤斤爱惜,不肯留在人间耶。何得之艰而失之易也。

  呜呼,余自少陆机作赋之二年,至过蘧瑗知非之两岁,三十四年之间,忧患得失,何其多矣!然有有必有无,有聚必有散,乃理之常。人亡弓,人得之,又胡足道!所以区区记其终始者,亦欲为后世好古博雅者之戒云。

  绍兴二年、玄黓岁,壮月朔甲寅,易安室题 。

黄雀始欲衔花来,君家种桃花未开。
长安二月眼看尽,寄报春风早为催。

行行西崦西,暝色苍然入。芸芸各归根,我亦坐内息。

虚堂漠漠夜将分,黯黯深愁细语真。零落尚怜门户在,艰难谁似弟兄亲。

扫床重听灯前雨,把酒惊看梦里人。从此水边松下去,但求无事不妨贫。

数峰回抱隔烟林,一簇招提十里深。
只合步行寻石径,不宜呵喝入松阴。
遥分画手援毫意,暗起诗人得句心。
梅岭笙歌上高处,孤猿幽鸟减清音。
少小能文气似兰,里人谁不信弹冠。
只因丧乱身当废,纵使沉埋性所安。
故国有怀唯涕泪,新诗无字不悲酸。
漫劳铁匣藏枯井,此日流传血已丹。

花落花开隔水津,栈梯茆屋总堪邻。扁舟若不寻归路,便是武陵深处人。

王子幽栖地,萧森修竹林。好风催布席,疏雨罢鸣琴。

天籁醒尘梦,凉阴伴醉吟。几竿浑不俗,赖尔悦閒心。

駸駸羽骑历城池,帝女楼台向晚披。雾洒旌旗云外出,
风回岩岫雨中移。当轩半落天河水,绕径全低月树枝。
箫鼓宸游陪宴日,和鸣双凤喜来仪。

拯物藉仁人,资治惟神君。神君天所赉,于以康斯民。

我公席世胄,荆玉早嶙峋。藜光起声价,御笔垂丝纶。

发轫首秋曹,晋秩辉华绅。心为明光烛,化雨沾无垠。

学邃若观海,交深如饮醇。下车轸民疾,敷教俗乃敦。

煦煦就冬日,霭霭披青云。困者渐以苏,休祯鬯群伦。

叩天呼借冠,情至童叟均。我从弦歌里,爱颂堂阴新。

皖江古名郡,千里遍阳春。

岛屿春常在,桃源路不迷。
山禽冲雾落,野鹿抱霞栖。
蔓引青松弱,崖悬碧草齐。
逍遥堪避世,从此觅丹梯。

琳宫突兀鸡鸣岭,极目风烟天地宽。山叠乱峰来北岳,水连千峡入桑乾。

谁人禾黍溪边种,几处牛羊谷口看。塞下只今歌乐业,幕南昨日到呼韩。

临海城东湖,气象清且奇。
无风绿色净,十顷澄琉璃。
中有共乐堂,今其名者谁。
人有答我问,太守下车时。
访民所疾苦,民曰水最危。
其水或暴至,城坏民流尸。
公谋得上策,叠石完城基。
外遗数百家,室屋鳞参差。
水至无所障,适与漂溺期。
又欲隄其东,苦乏土石资。
开湖足取用,隄势横虹蜺。
湖光占空阔,物从鉴中窥。
紫翠前后山,环列如屏帷。
构堂就虚旷,与俗同游嬉。
太守宴堂上,游人歌水湄。
歌云从公来,除患补疮痍。
况有此观壮,不乐何以为。
有如登春台,人心举熙熙。
从事能文者,作辞书之碑。
庶其不朽功,上彻尧轩墀。

老大逢秋其不堪,可人况复隔湘潭。思沾玉唾忘餐栉,欲问萍踪迷北南。

目断峰遮过六六,肠回江曲倍三三。音书一纸凭青鸟,天畔殷勤为远探。

萧寂衡门,剥啄谁与,忽讶君来。问前宵初返,异乡孤棹,今番且尽,长夜深杯。

喜极尤狂,酣时转恨,令弟多春不共回。遥相忆,想一灯愁听,风雨空阶。

最怜缪二多才。怅何事、新辞懒寄怀。更宾文王叟,须眉似雪,东阳方子,调笑无猜。

屈指于今,三年不见,虚拟霜帆昨岁开。凭君报,道臣仍无状,迹混黄埃。

榆柳清阴覆井床,南风五月叫蜩螗。我行真为村农喜,绿树中间麦尽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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