断戍飘一旗,众垒犹屯兵。强从灰烬馀,存此巡守名。
颇闻穷岛间,聚盗纷虻蝇。海商苦微贱,势难官军争。
虽遇顺利风,不敢孤榜行。在岸纵安贴,在水未敉平。
图蔓当及初,弗使酿忧成。
魁形硕骨高崚嶒,弭角垂耳行凌兢。蹇余已向田间老,一见此图知画好。
春郊雨后烟草肥,吴犍十角相追随。前行过浦一回顾,后行觳?不敢渡。
牧儿笑怒急掉鞭,茧栗劣黠冲争先。蓑衣不脱春烟煖,一笛斜阳牛背稳。
虽然此笔全于天,安能为我耕砚田。我今身似扶犁者,此景此牛何必写。
好从天厩图骅骝,气厉八极凌高秋。
得郡同时下帝闉,相闻鸡犬再冬春。名场步骤元希久,官牒推移愧积薪。
一笑醉馀双白发,千驺南去两朱轮。劝公少乐淮阳卧,来伴林边杖履人。
春城飞花散轻烟,客子懒过春蚕眠。惜春重赴看花会,钱春始晤花当怜。
城西十里枣花寺,古时已擅花木妍。妙严自合佛位置,幽胜讵与时推迁。
石林先生兴不浅,踏花骢马无淹延。芳辰恰趁天日丽,小队犹作风云骞。
红尘九陌径渐转,欹墙已露红欲然。入门花畦纷照眼,兰苕翡翠难为鲜。
熊浓意远不可昵,国色艳夺珊瑚鞭。朅来更入散花室,诗龛细认灵山颠。
青松红杏见真实,初地想见神翩翩。墨缘所在各印可,封侯作佛谁后先。
王朱而降逮初白,风味递衍骚雅仙。吾师诗又一神理,盘陀独现昙花嫣。
雪泥留爪过百载,露电掣眼经十年。效颦几饶丰千舌,择地何如万斛泉。
愧我春风杂桃李,曾经铁网千丝穿。种花仙翁早飘举,探花弟子方差肩。
廑从尊前忆北海,焉得空际招我连。对花徙倚夕阳暮,坐花重与开琼筵。
花间诗简忽飞到,逼人咄咄下水船。才多讵患洛下陆,口辨弗数瓯东娟。
吟场角逐本韵事,买夏胜会将蝉联。先生何不作虎帅,挥毫染尽山阴笺。
十荡十决各奋民迅,再接再厉休蹒跹。弩余自嫌诗胆怯,棒喝须待禅心圆。
诗逋更比花事急,且应恕我秕糠前。
风雨初更歇,凉蟾已在天。涔涔终不湿,炯炯只孤悬。
发映千茎白,秋逢两度圆。三吴烽堠静,弦管自年年。
龙泉多大山,其西南一百馀里,诸山尤深,有四旁奋起而中窊下者,状类箕筐,人因号之为匡山。山多髯松,弥望入青云,新翠照人如濯。松上薜萝,纷纷披披,横敷数十寻,嫩绿可咽。松根茯苓,其大如斗,杂以黄精、前胡及牡鞠之苗,采之可茹。
吾友章君三益乐之,新结庵庐其间。庵之西南若干步有深渊二,蛟龙潜于其中,云英英腾上,顷刻覆山谷,其色正白,若大海茫无津涯,大风东来辄飘去,君复为构“烟云万顷亭”。庵之东北又若干步,山益高,峰峦益峭刻,气势欲连霄汉,南望闽中数百里,嘉树帖帖地上如荠,君复为构“唯天在上亭”。庵之东南又若干步,林樾苍润空翠,沉沉扑人,阴飔一动,虽当烈火流金之候,使人翛翛有挟纩意,君复为构“清高亭”;庵之正南又若干步,地明迥爽洁,东西北诸峰,皆竞秀献状,令人爱玩忘倦,兼可琴、可奕,可挈尊罍而饮,无不宜者,君复为构“环中亭”。
君诗书之暇,被鹤氅衣,支九节筇,历游四亭中,退坐庵庐,回睇髯松,如元夫巨人拱揖左右。君注视之久,精神凝合,物我两忘,恍若与古豪杰共语千载之上。君乐甚,起穿谢公屐,日歌吟万松间,屐声锵然合节,与歌声相答和。髯松似解君意,亦微微作笙箫音以相娱。君唶曰:“此予得看松之趣者也。”遂以名其庵庐云。
龙泉之人士,闻而疑之曰:“章君负济世长才,当闽寇压境,尝树旗鼓,砺戈矛,帅众而捣退之,盖有意植勋业以自见者。今乃以‘看松’名庵,若隐居者之为,将鄙世之胶扰而不之狎耶,抑以斯人不足与而有取于松也?”金华宋濂窃不谓然。夫植物之中,禀贞刚之气者,唯松为独多。尝昧昧思之:一气方伸,根而蕴者, 荄而敛者,莫不振翘舒荣以逞妍于一时;及夫秋高气清,霜露既降,则皆黄陨而无余矣。其能凌岁寒而不易行改度者,非松也耶?是故昔之君子每托之以自厉,求君之志,盖亦若斯而已。君之处也,与松为伍,则嶷然有以自立;及其为时而出,刚贞自持,不为物议之所移夺,卒能立事功而泽生民,初亦未尝与松柏相悖也。或者不知,强谓君忘世,而致疑于出处间,可不可乎?
濂家青萝山之阳,山西老松如戟,度与君所居无大相远。第兵燹之余,峦光水色,颇失故态,栖栖于道路中,未尝不慨然兴怀。君何时归,濂当持石鼎相随,采黄精、茯苓,烹之于洞云间,亦一乐也。不知君能余从否乎?虽然,匡山之灵其亦迟君久矣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