画芙蓉

秋水空江上,烟霏入夜清。锦城归梦远,晓镜拂奁明。

名以烟岚重,香分水殿轻。轻裾鸣翠佩,隔座望盈盈。

清江苏无锡人,字子山。工诗善画。与顾贞观、杜诏等结诗社。有诗集、《华氏文献集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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消渴游江汉,羁栖尚甲兵。几年逢熟食,万里逼清明。

松柏邛山路,风花白帝城。汝曹催我老,回首泪纵横。

春色渐芳菲也,迟日满烟波。正好艳阳时节,争奈落花何。
醉来拟恣狂歌。断肠中、赢得愁多。不如归傍纱窗,有人重画双蛾。
无为洞口春水满,无为洞傍春云白。爱此踟蹰不能去,
令人悔作衣冠客。洞傍山僧皆学禅,无求无欲亦忘年。
欲问其心不能问,我到山中得无闷。
馆甥宫里叹才难,当日同朝听百官。
光武早知尧舜事,只今那得子陵滩。
嶰管变青律,帝里阳和新布。晴景回轻煦。庆嘉节、当三五。列华灯、千门万户。遍九陌罗绮,香风微度。十里然绛树。鳌山耸,喧天萧鼓。
渐天如水,素月当午。香径里、绝缨掷果无数。更阑烛影花阴下,少年人、往往奇遇。太平时、朝野多欢,民康阜、随分良聚。堪对此景,争忍独醒归去。

风雅都从变后奇,古来词客惯哀时。可怜倒海倾河泪,独立苍茫但咏诗。

闲对江枫诵楚骚,病容秋色偶相遭。一身萎薾同衰叶,双鬓稀疏似毨毛。

衣冠巳禠甘牛马,文字终捐是粕糟。但使尽空诸所有,不妨一醉笑如陶。

大驾今朝至上都,期门䍐罼已前驱。锦衣照日环龙衮,翠盖凌云覆象瑜。

万里山河开白道,两京宫阙入黄图。纵观父老心应喜,知有天恩免过租。

阴能间其疏,竹可扶其弱。
点缀自天然,讵须金孔雀。

我尚长沙客,君归自五溪。放舟知有日,枉驾忽冲泥。

少慰三年阔,重嗟千里睽。交情故如酎,薄饭不嫌齑。

守岁多然烛,通宵莫掩扉。客愁当暗满,春色向明归。
玉斗巡初匝,银河落渐微。开正献岁酒,千里间庭闱。
河水清瀰瀰,照见远树枝。征人不饮马,再拜祝冯夷。
从今亿万岁,不见河浊时。

吾兄昔好客,结识俱英贤。就中公最亲,如影依形然。

每因儤直暇,觞咏偕欢妍。门前渌水亭,亭外泊小船。

平池碧藻合,高树红樱悬。仰窥城西山,俯听槛底泉。

有时把彩笔,按谱新词填。或模姜白石,或效张玉田。

有时作八分,鸾凤争翔骞。中郎及丞相,屈强堪比肩。

晨游辔屡并,暮宿床必联。阳乌出复没,顾兔缺再圆。

相将移四序,谓可终百年。百年讵足保,一旦忽弃捐。

伯兮既下世,客散如云烟。公亦厌承明,返棹鸳湖边。

湖宽百余顷,中有蒲与莲。宜晴复宜雨,倒映东南天。

愁来即泛艇,兴到或扣舷。试哦康乐句,空水共澄鲜。

颇谐物外好,永谢区中缘。先生间世才,坟典咸贯穿。

发而为文章,力若横海鳣。上登最高峰,下探不测渊。

宾筵列钟鼎,武库罗戈鋋。自从唐宋后,继震川荆川。

赋诗乃余事,精妙非刻镌。腾轩驾天马,追逐飞空仙。

歌吟穷乃工,著述老愈专。源流考经籍,郑马争后先。

降及有明诗,搜辑一代全。又曾集旧闻,析木穷星躔。

囊中每携此,山川载图编。偶然披卷看,在越如在燕。

刘侗应避席,何况侪辈焉。我生苦失学,丹黄乏磨研。

尘埃困趋走,岁月惊推迁。常思听公语,坐使美疢痊。

前年寓金阊,樽酒虚招延。先生来叩门,剥啄惊昼眠。

旧声尚能识,但益毛发宣。话予幼时事,历历皆眼前。

挥毫书短箑,缀以诗四篇。荧煌灿珠贝,馥郁堆兰荃。

离居几何时,遽若脱矢弦。今年思久聚,别袂翻难牵。

秀州树丛丛,河水鸣溅溅。此时与君别,怅怏心如煎。

乖违知不免,会合期恐愆。江干倘相忆,毋吝鱼书传。

见道方修道,不见复何修。道性如虚空,虚空何处修。

遍观修道者,拨火觅浮沤。但看弄傀儡,线断一时休。

阴测花砖,暖霏葭律,霜晓记听鲸鼓。糁雪貂裘,画灰猊鼎,天涯暗惊时序。

正不寝,疑金钥,敲窗又风雨。

玉关阻。念迢迢、翠华西狩,春信远、生意渐苏穹户。

冻草遍铜墀,拜宫云、仙杖何许。岁逼青阳,净纤尘、日丽琼宇。

盼鸾旂归拥,一路梅花香护。

城山饮罢冷侵衣,湖上重来月满卮。
未爱疎篱黄菊日,最怜秋水白云时。
从昔遨游盛两川,充城人物自骈阗。
万家灯火春风陌,十里绮罗明月天。
更生青藜杖,长吉古锦囊。
岂无之兰馨,终少蒹葭霜。
精深师友渐,磨琢金玉相。
凛此宗姓杰,高掩汉与唐。

隔水问柴荆,行行认犬声。野花当户发,谷鸟傍人鸣。

地僻堪招隐,朋来暂辍耕。惟应三径里,斗酒话平生。

  开元七年,道士有吕翁者,得神仙术,行邯郸道中,息邸舍,摄帽弛带隐囊而坐,俄见旅中少年,乃卢生也。衣短褐,乘青驹,将适于田,亦止于邸中,与翁共席而坐,言笑殊畅。久之,卢生顾其衣装敝亵,乃长叹息曰:“大丈夫生世不谐,困如是也!”翁曰:“观子形体,无苦无恙,谈谐方适,而叹其困者,何也?”生曰:“吾此苟生耳,何适之谓?”翁曰:“此不谓适,而何谓适?”答曰:“士之生世,当建功树名,出将入相,列鼎而食,选声而听,使族益昌而家益肥,然后可以言适乎。吾尝志于学,富于游艺,自惟当年青紫可拾。今已适壮,犹勤畎亩,非困而何?”言讫,而目昏思寐。

  时主人方蒸黍。翁乃探囊中枕以授之,曰:“子枕吾枕,当令子荣适如志。”其枕青甆,而窍其两端,生俛首就之,见其窍渐大,明朗。乃举身而入,遂至其家。数月,娶清河崔氏女,女容甚丽,生资愈厚。生大悦,由是衣装服驭,日益鲜盛。明年,举进士,登第,释褐秘校,应制,转渭南尉,俄迁监察御史,转起居舍人知制诰,三载,出典同州,迁陕牧,生性好土功,自陕西凿河八十里,以济不通,邦人利之,刻石纪德,移节卞州,领河南道采访使,征为京兆尹。是岁,神武皇帝方事戎狄,恢宏土宇,会吐蕃悉抹逻及烛龙莽布支攻陷瓜沙,而节度使王君毚新被杀,河湟震动。帝思将帅之才,遂除生御史中丞、河西节度使。大破戎虏,斩首七千级,开地九百里,筑三大城以遮要害,边人立石于居延山以颂之。归朝册勋,恩礼极盛,转吏部侍郎,迁户部尚书兼御史大夫。时望清重,群情翕习。大为时宰所忌,以飞语中之,贬为端州刺史。三年,征为常侍,未几,同中书门下平章事。与萧中令嵩、裴侍中光庭同执大政十余年,嘉谟密令,一日三接,献替启沃,号为贤相。同列害之,复诬与边将交结,所图不轨。制下狱。府吏引从至其门而急收之。生惶骇不测,谓妻子曰:“吾家山东,有良田五顷,足以御寒馁,何苦求禄?而今及此,思短褐、乘青驹,行邯郸道中,不可得也!”引刃自刎。其妻救之,获免。其罹者皆死,独生为中官保之,减罪死,投驩州。

  数年,帝知冤,复追为中书令,封燕国公,恩旨殊异。生子曰俭、曰传、曰位,曰倜、曰倚,皆有才器。俭进士登第,为考功员;传为侍御史;位为太常丞;倜为万年尉;倚最贤,年二十八,为左襄,其姻媾皆天下望族。有孙十余人。两窜荒徼,再登台铉,出入中外,徊翔台阁,五十余年,崇盛赫奕。性颇奢荡,甚好佚乐,后庭声色,皆第一绮丽,前后赐良田、甲第、佳人、名马,不可胜数。后年渐衰迈,屡乞骸骨,不许。病,中人候问,相踵于道,名医上药,无不至焉。将殁,上疏曰:“臣本山东诸生,以田圃为娱。偶逢圣运,得列官叙。过蒙殊奖,特秩鸿私,出拥节旌,入升台辅,周旋内外,锦历岁时。有忝天恩,无裨圣化。负乘贻寇,履薄增忧,日惧一日,不知老至。今年逾八十,位极三事,钟漏并歇,筋骸俱耄,弥留沈顿,待时益尽,顾无成效,上答休明,空负深恩,永辞圣代。无任感恋之至。谨奉表陈谢。”诏曰:“卿以俊德,作朕元辅,出拥藩翰,入赞雍熙。升平二纪,实卿所赖,比婴疾疹,日谓痊平。岂斯沈痼,良用悯恻。今令骠骑大将军高力士就第候省,其勉加针石,为予自爱,犹冀无妄,期于有瘳。”是夕,薨。

  卢生欠伸而悟,见其身方偃于邸舍,吕翁坐其傍,主人蒸黍未熟,触类如故。生蹶然而兴,曰:“岂其梦寐也?”翁谓生曰:“人生之适,亦如是矣。”生怃然良久,谢曰:“夫宠辱之道,穷达之运,得丧之理,死生之情,尽知之矣。此先生所以窒吾欲也,敢不受教!”稽首再拜而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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