君不见菊潭之水饮可仙,酒旗五星空在天。此江縠纹更奇绝,投以曲米清如泉。
分甘正拟供低唱,要筑糟台须大匠。诗人便欲醉千日,欢伯仅堪陪一饷。
曰予此乐未知之,独爱为瓶居井湄。因君饮兴亦浩荡,梦随骖驾觞瑶池。
昔贤酒尽孤长吸,大似竹枯还欲沥。明朝秀句传满城,笑指空樽卧墙壁。
儿将白发共嬉娱,敢意高轩访敝庐。七帙年龄同绛县,诸贤诗句过黄初。
菌芝那解出枯朽,冠盖便能倾里闾。烂醉休须问生理,贫家今有百车渠。
晚景萧疏画不成,晚花作意出繁英。鲜明独向霜露见,烂熳?随蒿艾生。
南国骚人知有待,西风蝴蝶更多情。南山正在悠然处,安得芳樽与细倾。
买得扁舟似曲辕,摇风曳水向滕村。高堂绿野秋悬榜,满院黄花昼闭门。
礼乐无缘窥马帐,春秋何处领玄言。归来笑抚先生掌,重见人间独乐园。
尧历方归圣,虞琴始就声。不先惟帝飨,孰见事天明。
谷旦诹阳复,鸿仪备吉行。宸襟正祗谨,阴孽忽孳萌。
淫雨频兴阵,寒花几坠琼。多言摇改卜,上意益专精。
宗社敷冥祐,穹苍答至诚。斗收连日晦,并与祀时晴。
待晓披阊阖,凝旒下紫清。真廷陈洁馔,亲庙展嘉牲。
爱旭辉黄道,非烟护綵城。旌旗停藻卫,铙吹起严更。
冕服祛繁饰,坛壝即自成。晶荧奠琮璧,和雅荐英茎。
继志还虚次,尊神戒侧迎。千龄俄受胙,万乘已旋衡。
峣阙层霄迥,通衢众目倾。疏刑空犴狱,霈泽浃寰瀛。
统业恢长治,生灵入太平。因知却徽号,传迹固难名。
动中不动为真戒,真定方能合祖宗。慧既升腾周法界,情缘妄幻悉消镕。
结缨趋魏阙,俯仰二十霜。化运易迁逝,故老今尽亡。
维时游公门,时节会高堂。峥嵘奉馀论,炫耀晞报章。
制若缛绣陈,声若宝瑟张。仪若龙文鼎,烨若照夜珰。
芊眠出工巧,幻妙极豪芒。抽思究皇术,振藻咏时康。
是时朝廷上,才彦侯有望。公如逸虬出,万骥为留行。
念此今已矣,松柏杳茫茫。驱车入珂里,穹门委旧衡。
珠移青渊涸,桃尽故蹊荒。龙火出劲秋,玉衡变春阳。
朝荣计已殒,夕香岂不芳。感彼推轮始,恻恻我心伤。
内翰执事:洵布衣穷居,尝窃有叹,以为天下之人,不能皆贤,不能皆不肖。故贤人君子之处于世,合必离,离必合。往者天子方有意于治,而范公在相府,富公为枢密副使,执事与余公、蔡公为谏官,尹公驰骋上下,用力于兵革之地。方是之时,天下之人,毛发丝粟之才,纷纷然而起,合而为一。而洵也自度其愚鲁无用之身,不足以自奋于其间,退而养其心,幸其道之将成,而可以复见于当世之贤人君子。不幸道未成,而范公西,富公北,执事与余公、蔡公分散四出,而尹公亦失势,奔走于小官。洵时在京师,亲见其事,忽忽仰天叹息,以为斯人之去,而道虽成,不复足以为荣也。既复自思,念往者众君子之进于朝,其始也,必有善人焉推之;今也,亦必有小人焉间之。今之世无复有善人也,则已矣。如其不然也,吾何忧焉?姑养其心,使其道大有成而待之,何伤?退而处十年,虽未敢自谓其道有成矣,然浩浩乎其胸中若与曩者异。而余公适亦有成功于南方,执事与蔡公复相继登于朝,富公复自外入为宰相,其势将复合为一。喜且自贺,以为道既已粗成,而果将有以发之也。既又反而思,其向之所慕望爱悦之而不得见之者,盖有六人焉,今将往见之矣。而六人者,已有范公、尹公二人亡焉,则又为之潸然出涕以悲。呜呼,二人者不可复见矣!而所恃以慰此心者,犹有四人也,则又以自解。思其止于四人也,则又汲汲欲一识其面,以发其心之所欲言。而富公又为天子之宰相,远方寒士,未可遽以言通于其前;余公、蔡公,远者又在万里外,独执事在朝廷间,而其位差不甚贵,可以叫呼扳援而闻之以言。而饥寒衰老之病,又痼而留之,使不克自至于执事之庭。夫以慕望爱悦其人之心,十年而不得见,而其人已死,如范公、尹公二人者;则四人之中,非其势不可遽以言通者,何可以不能自往而遽已也!
执事之文章,天下之人莫不知之;然窃自以为洵之知之特深,愈于天下之人。何者?孟子之文,语约而意尽,不为巉刻斩绝之言,而其锋不可犯。韩子之文,如长江大河,浑浩流转,鱼鼋蛟龙,万怪惶惑,而抑遏蔽掩,不使自露;而人望见其渊然之光,苍然之色,亦自畏避,不敢迫视。执事之文,纡余委备,往复百折,而条达疏畅,无所间断;气尽语极,急言竭论,而容与闲易,无艰难劳苦之态。此三者,皆断然自为一家之文也。惟李翱之文,其味黯然而长,其光油然而幽,俯仰揖让,有执事之态。陆贽之文,遣言措意,切近得当,有执事之实;而执事之才,又自有过人者。盖执事之文,非孟子、韩子之文,而欧阳子之文也。夫乐道人之善而不为谄者,以其人诚足以当之也;彼不知者,则以为誉人以求其悦己也。夫誉人以求其悦己,洵亦不为也;而其所以道执事光明盛大之德,而不自知止者,亦欲执事之知其知我也。
虽然,执事之名,满于天下,虽不见其文,而固已知有欧阳子矣。而洵也不幸,堕在草野泥涂之中。而其知道之心,又近而粗成。而欲徒手奉咫尺之书,自托于执事,将使执事何从而知之、何从而信之哉?洵少年不学,生二十五岁,始知读书,从士君子游。年既已晚,而又不遂刻意厉行,以古人自期,而视与己同列者,皆不胜己,则遂以为可矣。其后困益甚,然后取古人之文而读之,始觉其出言用意,与己大异。时复内顾,自思其才,则又似夫不遂止于是而已者。由是尽烧曩时所为文数百篇,取《论语》、《孟子》、韩子及其他圣人、贤人之文,而兀然端坐,终日以读之者,七八年矣。方其始也,入其中而惶然,博观于其外而骇然以惊。及其久也,读之益精,而其胸中豁然以明,若人之言固当然者。然犹未敢自出其言也。时既久,胸中之言日益多,不能自制,试出而书之。已而再三读之,浑浑乎觉其来之易矣,然犹未敢以为是也。近所为《洪范论》《史论》凡七篇,执事观其如何?嘻!区区而自言,不知者又将以为自誉,以求人之知己也。惟执事思其十年之心如是之不偶然也而察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