峭帆半掠。微云远、声声蓦带离索。去潮乍弄,烟沈断戍,暗回清角。
芳尊谩酌。甚情绪、中年渐觉。想天涯、歌长梦窄,往事渐零落。
无那空江暝,几许销凝,雁啼幽壑。岁华未晚,怎青衫、便成飘泊。
莫倚冰弦,怕愁里、桓郎瘦削。待镫昏、曲冷更与溯旧约。
冯煦(1842~1927)原名冯熙,字梦华,号蒿庵,晚号蒿叟、蒿隐。江苏金坛五叶人。少好词赋,有江南才子之称。光绪八年(1882) 举人,光绪十二年(1886)进士,授翰林院编修。历官安徽凤府知府、四川按察使和安徽巡抚。辛亥革命后,寓居上海,以遗老自居。曾创立义赈协会,承办江淮赈务,参与纂修《江南通志》。冯煦工诗、词、骈文,尤以词名,著有《蒿庵类稿》等。
圣人不利己,忧济在元元。黄屋非尧意,瑶台安可论。
吾闻西方化,清净道弥敦。奈何穷金玉,雕刻以为尊。
云构山林尽,瑶图珠翠烦。鬼工尚未可,人力安能存。
夸愚适增累,矜智道逾昏。
飘红穗。正夜静、蜡影昏如醉。想曾秋院闻筝,也向春城拾翠。
如今惘惘,楼外雨、和愁筝门闭。向空王、礼净名经,忏却脂香粉腻。
闻说今夜谁家,有年少群群,舞衫花似。咫尺银墙天样远,情绪懒、懵腾思睡。
正梦著、郁金堂后,那年夜、横波珍重意。又风吹、隔巷娇歌,梦游惊醒难记。
吟朋应是忆天涯,旧曲樽前小字斜。犹有浴兰遗俗在,晚来间过卖浆家。
社农家近白鸥沙,再系停骖候蚤霞。闲启古囊看法箓,此身如到玉清家。
秦人一铩连鸡翼,六国萧条九州一。祖龙跋扈侈心开,牛豕生民付砧礩。
诗书简册一炬空,欲与三五争相雄。阿房未了蜀山上,石梁拟驾沧溟东。
生人膏血俱枯竭,更筑长城限裘褐。卧龙隐隐半天下,首出天山尾辽碣。
岂知亡秦非外兵,宫中指鹿皆庸奴。骊原宿草犹未变,咸阳三月为丘墟。
黄沙白草弥秋塞,惟有坡陁故基在。短衣匹马独归时,千古兴亡成一慨。
巨猾肆威暴,长风无息时。举世皆尚同,得失不复知。
纵浪大化中,奄去靡归期。风水互乖违,愁人难为辞。
天道幽且远,问君亦何为。今日从兹役,旋驾怅迟迟。
山川千里外,言咏遂赋诗。
谡谡风来,暑气全消,秋意新添。正宾嘲客难,踞床上坐,弟酬兄劝,挥麈清谈。
而我尤狂,翩然侧帽,阑入华筵竟不惭。频呼酒,恰红灯冉冉,暮雨纤纤。
主人觞政偏严。笑醉里、宁知漏已三。算他乡此日,为欢不易,浮生今夜,作达何嫌。
忽话从前,群公高宴,老辈西斋兴更酣。今何在,惹座中泣下,湿透青衫。
  植曰:数日不见,思子为劳,想同之也。
  仆少好为文章,迄至于今,二十有五年矣,然今世作者,可略而言也。昔仲宣独步于汉南,孔璋鹰扬于河朔,伟长擅名于青土,公干振藻于海隅,德琏发迹于大魏,足下高视于上京。当此之时,人人自谓握灵蛇之珠,家家自谓抱荆山之玉,吾王于是设天网以该之,顿八紘以掩之,今尽集兹国矣。然此数子犹复不能飞鶱绝迹,一举千里。以孔璋之才,不闲于辞赋,而多自谓能与司马长卿同风,譬画虎不成反为狗也,前书嘲之,反作论盛道仆赞其文。夫钟期不失听,于今称之,吾亦不能妄叹者,畏后世之嗤余也。
  世人之著述,不能无病,仆常好人讥弹其文,有不善者,应时改定。昔丁敬礼常作小文,使仆润饰之,仆自以才不过若人,辞不为也。敬礼谓仆,卿何疑难,文之佳恶,吾自得之,后世谁相知定吾文者邪?吾常叹此达言,以为美谈。昔尼父之文辞,与人流通,至于制《春秋》,游夏之徒乃不能措一辞。过此而言不病者,吾未之见也。
  盖有南威之容,乃可以论于淑媛,有龙渊之利,乃可以议于断割,刘季绪才不能逮于作者,而好诋诃文章,掎摭利病。昔田巴毁五帝,罪三王,訾五霸于稷下,一旦而服千人,鲁连一说,使终身杜口。刘生之辩,未若田氏,今之仲连,求之不难,可无息乎?人各有好尚,兰荪蕙之芳,众人所好,而海畔有逐臭之夫;咸池六茎之发,众人所同乐,而墨翟有非之论,岂可同哉!
  今往仆少小所著辞赋一通相与,夫街谈巷说,必有可采,击辕之歌有应风雅,匹夫之思,未易轻弃也。辞赋小道,固未足以揄扬大义,彰示来世也。昔扬子云先朝执戟之臣耳,犹称壮夫不为也。吾虽德薄,位为藩侯,犹庶几戮力上国,流惠下民,建永世之业,流金石之功,岂徒以翰墨为勋绩,辞赋为君子哉!若吾志未果,吾道不行,则将采庶官之实录,辩时俗之得失,定仁义之衷,而一家之言,虽未能藏之于名山,将以传之同好,非要之皓首,岂今日之论乎?其言之不惭,恃惠子之知我也。
  明早相迎,书不尽怀,植白。
    