残墨犹香落姓名,孤缸清夜泪充横。公然墨发人将去,毕竟青山约未成。
心事如冰见底里,交游于我快平生。柳浪湖上深更月,料得诗魂近水行。
剑龙出海辞延津,千年龙性犹难驯。南天星斗避紫气,下有按剑独立之山人。
山人亦自号老剑,海山苍茫起光燄。手收剑气入诗卷,万朵芙蓉剑花艳。
九霄太乙窥铸词,山人说剑当说诗。诗中亦有东来法,七万里外称西师。
柏林城小诗坛大,西方美人坛下拜。偶将剑诀传处女,花雨漫天动光怪。
归来香海修诗楼,山人说剑楼上头。直开前古不到境,笔力横绝东西球。
山人之才无不可,但博诗名计何左?岂知即诗亦难及,腾跃百家中有我。
只今耆旧无张黄,中原旗鼓谁能强?
粤诗独得古雄直,赖此巨刃摩天扬。祗怜说剑无人解,老泪如潮溢沧海。
况复雷雨驱双龙,雌剑升天雄剑在。吁嗟乎!手提三尺歌大风,千秋绝唱隆准公。
青蛇袖里朗吟去,便须首数仙才雄。公孙剑器语虽妙,祗许诗人诧高调。
此外异说空纷纭,十万横磨帝豝笑。山人说剑剑胆粗,倚天手把玉鹿卢。
罗浮风雨自离合,空山卧抱诗龙珠。竟隐珠光腾剑气,不顾世眼骇相畏。
繄余剑侠入道人,独抚瑶华解珍贵。九龙城隔沧溟青,倚楼想见吟寒星。
何时携剑就说法,诸天云立群龙听。
沐恩堂上春重到。隔屋张筵相过早。南楼高与北楼齐,西家喜接东家兆。
灵鹊来巢华栋杪。连营并构非人巧。预占跨灶足传芳,更报乘龙先应诏。
弱岁干名翰墨场,春寒摇笔试西厢。茫然二十年间事,还著春衣侍玉皇。
风雨春将归,征人亦言别。忆昔全盛时,亭台绕别折。
转瞬卅年间,家贫花亦拙。族父召我来,开卷时披阅。
今将有远行,离思如百结。梨花为人愁,片片飞香雪。
山城冬日映澄江,古佛楼开八面窗。贝叶经翻玄鹿听,昙花钵动光龙降。
风传宝窦和金铎,霜落菩提覆石幢。共喜远公能觅句,不妨深夜剔银釭。
点易台边客,海天亭外云。行行自舒卷,从此启人文。
廊庙虚前席,诗书集大勋。茫茫后来者,孰与诵清芬。
文人相轻,自古而然。傅毅之于班固,伯仲之间耳,而固小之,与弟超书曰:“武仲以能属文为兰台令史,下笔不能自休。”夫人善于自见,而文非一体,鲜能备善,是以各以所长,相轻所短。里语曰:“家有弊帚,享之千金。”斯不自见之患也。
今之文人:鲁国孔融文举、广陵陈琳孔璋、山阳王粲仲宣、北海徐干伟长、陈留阮瑀元瑜、汝南应瑒德琏、东平刘桢公干,斯七子者,于学无所遗,于辞无所假,咸以自骋骥騄于千里,仰齐足而并驰。以此相服,亦良难矣!盖君子审己以度人,故能免于斯累,而作论文。
王粲长于辞赋,徐干时有齐气,然粲之匹也。如粲之《初征》、《登楼》、《槐赋》、《征思》,干之《玄猿》、《漏卮》、《圆扇》、《橘赋》,虽张、蔡不过也,然于他文,未能称是。琳、瑀之章表书记,今之隽也。应瑒和而不壮,刘桢壮而不密。孔融体气高妙,有过人者,然不能持论,理不胜辞,至于杂以嘲戏。及其所善,扬、班俦也。
常人贵远贱近,向声背实,又患闇于自见,谓己为贤。夫文本同而末异,盖奏议宜雅,书论宜理,铭诔尚实,诗赋欲丽。此四科不同,故能之者偏也;唯通才能备其体。
文以气为主,气之清浊有体,不可力强而致。譬诸音乐,曲度虽均,节奏同检,至于引气不齐,巧拙有素,虽在父兄,不能以移子弟。
盖文章,经国之大业,不朽之盛事。年寿有时而尽,荣乐止乎其身,二者必至之常期,未若文章之无穷。是以古之作者,寄身于翰墨,见意于篇籍,不假良史之辞,不托飞驰之势,而声名自传于后。故西伯幽而演易,周旦显而制礼,不以隐约而弗务,不以康乐而加思。夫然则,古人贱尺璧而重寸阴,惧乎时之过已。而人多不强力;贫贱则慑于饥寒,富贵则流于逸乐,遂营目前之务,而遗千载之功。日月逝于上,体貌衰于下,忽然与万物迁化,斯志士之大痛也!
融等已逝,唯干著论,成一家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