阖闾甲戈中宵起,雷鼓喧轰震千里。桔槔火照楚王宫,仓皇逃避浮江水。
中流风起生白波,鼋鼍出没蛟龙多。小船重载惧沈溺,君王泪下双滂沱。
王弟王妃并王子,疏者下船谁可使。君王手扯介弟衣,储宫相逐慈闱死。
嗟嗟薄俗不堪陈,兄弟何如妻子亲。忽见画图惊往事,小诗吟罢倍伤神。
天路还乡路,文星即使星。北溟观浩渺,南纪历岧亭。
博望传筇节,王褒识碧形。汉诗纪奕奕,楚赋咏苹苹。
掞藻留仙署,分华到旅庭。薰筵风若蕙,浴楫日如萍。
玄草杨云阁,青蘋柳浑汀。良书暌暝榻,张饮列春坰。
凤举诚难驻,骊歌忍易听。吴宫有归乙,飞札冀丁宁。
翩何汉宫女,红妆郁荧荧。本自良家子,十五充后庭。
是时得上意,宠至身逾轻。贵幸霸天下,妙丽倾人城。
诏许领椒房,嫔御无不惊。唇如齧丹饴,齿如锵玉声。
一当万乘主,常含中道情。绝色动千载,旦夕谁见明。
美恶悬盛衰,弃置视合并。所以尹婕妤,顾盻失平生。
深斝垂灯,似前度、选梦江南时节。蝉鬓低颤湘花,秋衫唾凉雪。
谁耐听、鹍弦醉里,更搀上、暗风呜咽。楚客萍飘,吴娘絮泊,幽怨都揭。
且拚此、帘幕深沉,倚憨碧、娇红写春悦。门外一川山影,弄疏云淡月。
三两树、凄乌断柳,拂画船、几缕烟结。早又人醉香残,晓鸡催别。
佘君一枝山水笔,远夺荆关手中出。写照自写偕隐图,理法森严局法密。
一折疏篱两三屋,屋南流溪静穆穆。屋东有山西有木,屋北十竿百竿竹,百竿千竿递明绿。
夹竹掩映千梅花,溪光梅照山竹遮,竹枝潇洒梅槎枒。
潇洒为君心,槎枒乃君骨。有妇梅清臞,有子竹清越。
烟云往来鹤出没,吠犬鸣鸡散飘忽。妇操臼,儿读书,君自蓑笠携犁锄。
此愿颇欲此生老,此境吾恐人间无。境所未得存以图,图成索我诗肠枯。
我诗不能如君画笔好,犹能知君画意之所造。空山乾坤古无老,洗荡秋尘发春皎。
枲棉可温粝可饱,眷属团圆长寿考。
我生几见当头月,但论性情不论迹。当筵忽惊主人诗,累世频沾君子泽。
我欲穷途哭嗣宗,相知岂分南北宅。兴来诗酒且追陪,莫问焦头与烂额。
今年太岁值丙寅,生气虎虎寻诗伯。银花齐放上元红,寸铁不持鏖战白。
天生贤宰作主盟,保护风雅同保赤。回视濂溪清复清,仙才飙举奋六翮。
陈思八斗旧知名,绛县甲子尊前席。文如燕许笔如椽,座有纪群声有力。
其他盟侣俱觥觥,绣凤描鸾侈雕刻。愧我庄荒骥尾随,爨馀未解唐音格。
一诗一酒气相投,三沐三薰心则获。转眼春光二月天,主盟贤宰徵嘉客。
寸怀得失古今同,斗醑催将篇什百。闻有东山继起英,想望夷犹不忍释。
世间安得素心俦,到此聊以数晨夕。昨夜桃花开满林,春来江水增千尺。
此时此地小勾留,匹夫自有兴亡责。纷纷我笑热中人,底事以心作形役。
银鞍白马鸣玉珂,风花三月燕支坡。侍中女夫领军事,黄金买断青楼歌。
少年羽林出名字,随从武皇偏得意。当时事少游幸多,御马御衣尝得赐。
年年春水复秋山,风毛雨血金莲川。归来宴贺满宫醉,山呼摇动东南天。
明昌太和承平久,北人岁献蒲萄酒。一声长啸四海空,繁华事往空回首。
悬瓠月落城上墙,天子死不为降王。羽林零落只君在,白头辛苦趋路旁。
腰无长剑手无鎗,欲语前事涕满裳。洛阳城下岁垂暮,秋风秋气伤金疮。
龙门流出伊河水,北望临潢八千里。蔡州新起髑髅台,只合当年抱君死。
君家父兄健如虎,一旦仓皇变为鼠。锦衣新贵见莫嗤,得时失时今又悲。
不事王侯懒属文,时危何处觅元勋。他年收拾琴书去,笑傲林泉我与君。
独坐苦无聊,散策城南寺。恰近日中期,乡里趁墟至。
寄卖两庑下,摆列书画肆。偶然一触目,恶札墨猪字。
破烂小说本,唾余人所弃。诗文新剞劂,锦函藏箧笥。
检阅一二卷,令人昏欲睡。有客喧呼来,云是迎官吏。
风尘眯我眼,急欲出寺避。出寺逢丈人,衣冠与俗异。
邀我欲同行,情款颇真挚。无奈一启口,便足败人意。
强作尔馨语,喳唅不见愧。豪门及显达,丁宁问再四。
我笑不欲答,揖别如展翅。墙阴见牸牛,饱食眼贴地。
相对惟牛好,不问人间事。
帘幕低垂静夜,兰膏拨尽深更。灯影模糊梅影瘦,篆香暖拂云屏。
已觉愁魂欲断,那堪雨又淋铃。
几度思弹绿绮,谁家又理瑶筝。卸罢残妆纤手冷,霜风和月穿棂。
无奈夜长人倦,熏笼倚到天明。
菱塘风老。正乱苇萧萧,采莲船少。露白星寒,渔舍烟青灯小。
溪边月黑初肥候,满筠笼、一天霜晓。鱼虾暮市,曲红桥外,酒人先到。
看秫酿、新篘味好。向松火山厨,蜀姜亲捣。狼藉杯盘,那计悲秋怀抱。
天津赵北东西路,也盈车、软尘吹道。不如归去,芦花荒港,绿蓑收棹。
轼顿首再拜。闻足下名久矣,又于相识处,往往见所作诗文,虽不多,亦足以髣髴其为人矣。
寻常不通书问,怠慢之罪,独可阔略,及足下斩然在疚,亦不能以一字奉慰。舍弟子由至,先蒙惠书,又复懒不即答,顽钝废礼,一至于此,而足下终不弃绝,递中再辱手书,待遇益隆,览之面热汗下也。
足下才高识明,不应轻许与人,得非用黄鲁直、秦太虚辈语,真以为然耶?不肖为人所憎,而二子独喜见誉,如人嗜昌歜、羊枣,未易诘其所以然者。以二子为妄则不可,遂欲以移之众口,又大不可也。
轼少年时,读书作文,专为应举而已。既及进士第,贪得不已,又举制策,其实何所有。而其科号为直言极谏,故每纷然诵说古今,考论是非,以应其名耳,人苦不自知,既以此得,因以为实能之,故譊譊至今,坐此得罪几死,所谓齐虏以口舌得官,直可笑也。然世人遂以轼为欲立异同,则过矣。妄论利害,搀说得失,此正制科人习气。譬之候虫时鸟,自鸣自己,何足为损益。轼每怪时人待轼过重,而足下又复称说如此,愈非其实。
得罪以来,深自闭塞,扁舟草履,放浪山水间,与樵渔杂处,往往为醉人所推骂。辄自喜渐不为人识,平生亲友,无一字见及,有书与之亦不答,自幸庶几免矣。足下又复创相推与,甚非所望。
木有瘿,石有晕,犀有通,以取妍于人;皆物之病也。谪居无事,默自观省,回视三十年以来所为,多其病者。足下所见,皆故我,非今我也。无乃闻其声不考其情,取其华而遗其实乎?抑将又有取于此也?此事非相见不能尽。
自得罪后,不敢作文字。此书虽非文,然信笔书意,不觉累幅,亦不须示人。必喻此意。
岁行尽,寒苦。惟万万节哀强食。不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