夫贤主者,必且能全道而行督责之术者也。督责之,则臣不敢不竭能以徇其主矣。此臣主之分定,上下之义明,则天下贤不肖莫敢不尽力竭任以徇其君矣。是故主独制于天下而无所制也。能穷乐之极矣,贤明之主也,可不察焉!
故申子曰“有天下而不恣睢,命之曰以天下为桎梏”者,无他焉,不能督责,而顾以其身劳于天下之民,若尧、禹然,故谓之“桎梏”也。夫不能修申、韩之明术,行督责之道,专以天下自适也,而徒务苦形劳神,以身徇百姓,则是黔首之役,非畜天下者也,何足贵哉!夫以人徇己,则己贵而人贱;以己徇人,则己贱而人贵。故徇人者贱,而人所徇者贵,自古及今,未有不然者也。凡古之所为尊贤者,为其贵也;而所为恶不肖者,为其贱也。而尧、禹以身徇天下者也,因随而尊之,则亦失所为尊贤之心矣,夫可谓大缪矣。谓之为“桎梏”,不亦宜乎?不能督责之过也。
故韩子曰:“慈母有败子,而严家无格虏”者,何也?则能罚之加焉必也。故商君之法,刑弃灰于道者。夫弃灰,薄罪也,而被刑,重罚也。彼唯明主为能深督轻罪。夫罪轻且督深,而况有重罪乎?故民不敢犯也。是故韩子曰“布帛寻常,庸人不释,铄金百溢,盗跖不搏”者,非庸人之心重,寻常之利深,而盗跖之欲浅也;又不以盗跖之行,为轻百镒之重也。搏必随手刑,则盗跖不搏百镒;而罚不必行也,则庸人不释寻常。是故城高五丈,而楼季不轻犯也;泰山之高百仞,而跛羊牧其上。夫楼季也而难五丈之限,岂跛羊也而易百仞之高哉?峭堑之势异也。明主圣王之所以能久处尊位,长执重势,而独擅天下之利者,非有异道也,能独断而审督责,必深罚,故天下不敢犯也。今不务所以不犯,而事慈母之所以败子也,则亦不察于圣人之论矣。夫不能行圣人之术,则舍为天下役何事哉?可不哀邪!
且夫俭节仁义之人立于朝,则荒肆之乐辍矣;谏说论理之臣间于侧,则流漫之志诎矣;烈士死节之行显于世,则淫康之虞废矣。故明主能外此三者,而独操主术以制听从之臣,而修其明法,故身尊而势重也。凡贤主者,必将能拂世磨俗,而废其所恶,立其所欲,故生则有尊重之势,死则有贤明之谥也。是以明君独断,故权不在臣也。然后能灭仁义之途,掩驰说之口,困烈士之行,塞聪揜明,内独视听,故外不可倾以仁义烈士之行,而内不可夺以谏说忿争之辩。故能荦然独行恣睢之心而莫之敢逆。若此然后可谓能明申、韩之术,而修商君之法。法修术明而天下乱者,未之闻也。故曰“王道约而易操”也。唯明主为能行之。若此则谓督责之诚,则臣无邪,臣无邪则天下安,天下安则主严尊,主严尊则督责必,督责必则所求得,所求得则国家富,国家富则君乐丰。故督责之术设,则所欲无不得矣。群臣百姓救过不及,何变之敢图?若此则帝道备,而可谓能明君臣之术矣。虽申、韩复生,不能加也。
玄云四垂天黯黮,大野苍茫飞雪糁。北风刮面利如刀,海气昏昏迷远览。
若华东光封密雾,北屋无烟色悽惨。天姥沈阴禹穴闭,扶胥海涛浑不撼。
愁埋朱凤入杳冥,冻缩赤蛟深坎窞。猿狖哀号咽岩谷,鸿雁惊啼乱葭菼。
壮士金戈铓锷凌,将军玉帐旌旗黪。师徒百万尽熊罴,幕下从官皆燕颔。
马蹄蹴蹋坤轴震,夜半入蔡何人敢。苍山野客拙且懒,旅舍萧条坐无毯。
顽童汲井十指直,稚子敲冰两髦髧。今朝出日照梁栋,楼外远山皆菡萏。
初惊急溜泻源泉,渐看县澌挂旒紞。那无美酒洗胸臆,空有新诗吐肝胆。
先人敝庐松柏在,墙角早梅应可揽。蝮蛇张鳞虎掉尾,平地倏忽成窊埯。
藩阃官曹厚禄食,忍以黔黎为醢醓。天民日望天爱怜,破瓦颓垣最悲憯。
农家齐仰二麦成,且喜土膏滋九坎。清晨树上啼布谷,柳下碧波漪澹澹。
安得扁舟泛五湖,莫使中心攒百感。
露含雨蕊一枝擎,逸韵翩翩自有情。芳草竞姿余味永,幽香分握袖风清。
撷英连理人多媚,纫佩同心语不争。好友相思共晨夕,灵根双秀豁双明。
菊英残,梅雾醒,花落已成泪。雪意云情,多少别来味。
销魂何处帘钩,谁家池馆,可记得、酒边人醉。
添憔悴。空忆梦影如尘,何堪再相对。回首天涯,话别正春水。
殷勤说与东风,递将燕子,休再问、主人归未。
长忆溪桥避暑时,天风六月袭人肌。水随地脉来无尽,云过山头去不知。
拂面稚松应偃盖,当年游子已庞眉。凭师莫动溪边石,留待东归题好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