和樵云韵 其二

风清槐幄雨晴初,僮仆炊舂午梦馀。鹤怨北山羁客赋,鲸归东海故人书。

平生翠竹怀千古,何日黄金遂两疏。忽有候门来报事,又将巾服困猿狙。

元长沙茶陵人,字志同,号所安。仁宗延祐初举于乡,以《天马赋》得荐,官龙泉主簿。生平以吟咏自怡,出语清婉有致。有《所安遗集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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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始得西山宴游记

  自余为僇人,居是州。恒惴慄。时隙也,则施施而行,漫漫而游。日与其徒上高山,入深林,穷回溪,幽泉怪石,无远不到。到则披草而坐,倾壶而醉。醉则更相枕以卧,卧而梦。意有所极,梦亦同趣。觉而起,起而归。以为凡是州之山水有异态者,皆我有也,而未始知西山之怪特。

  今年九月二十八日,因坐法华西亭,望西山,始指异之。遂命仆人过湘江,缘染溪,斫榛莽,焚茅茷,穷山之高而上。攀援而登,箕踞而遨,则凡数州之土壤,皆在衽席之下。其高下之势,岈然洼然,若垤若穴,尺寸千里,攒蹙累积,莫得遁隐。萦青缭白,外与天际,四望如一。然后知是山之特立,不与培塿为类,悠悠乎与颢气俱,而莫得其涯;洋洋乎与造物者游,而不知其所穷。引觞满酌,颓然就醉,不知日之入。苍然暮色,自远而至,至无所见,而犹不欲归。心凝形释,与万化冥合。然后知吾向之未始游,游于是乎始,故为之文以志。是岁,元和四年也。

  钴鉧潭记

  钴鉧潭,在西山西。其始盖冉水自南奔注,抵山石,屈折东流;其颠委势峻,荡击益暴,啮其涯,故旁广而中深,毕至石乃止;流沫成轮,然后徐行。其清而平者,且十亩。有树环焉,有泉悬焉。

  其上有居者,以予之亟游也,一旦款门来告曰:“不胜官租、私券之委积,既芟山而更居,愿以潭上田贸财以缓祸。”

  予乐而如其言。则崇其台,延其槛,行其泉于高者而坠之潭,有声潀然。尤与中秋观月为宜,于以见天之高,气之迥。孰使予乐居夷而忘故土者,非兹潭也欤?

  钴鉧潭西小丘记

  得西山后八日,寻山口西北道二百步,又得钴鉧潭,潭西二十五步,当湍而浚者为鱼梁。梁之上有丘焉,生竹树。其石之突怒偃蹇,负土而出,争为奇状者,殆不可数。其嵚然相累而下者,若牛马之饮于溪;其冲然角列而上者,若熊罴之登于山。

  丘之小不能一亩,可以笼而有之。问其主,曰:“唐氏之弃地,货而不售。”问其价,曰:“止四百。”余怜而售之。李深源、元克己时同游,皆大喜,出自意外。即更取器用,铲刈秽草,伐去恶木,烈火而焚之。嘉木立,美竹露,奇石显。由其中以望,则山之高,云之浮,溪之流,鸟兽之遨游,举熙熙然回巧献技,以效兹丘之下。枕席而卧,则清泠之状与目谋,瀯瀯之声与耳谋,悠然而虚者与神谋,渊然而静者与心谋。不匝旬而得异地者二,虽古好事之士,或未能至焉。

  噫!以兹丘之胜,致之沣、镐、鄠、杜,则贵游之士争买者,日增千金而愈不可得。今弃是州也,农夫渔父过而陋之,贾四百,连岁不能售。而我与深源、克己独喜得之,是其果有遭乎!书于石,所以贺兹丘之遭也。

  至小丘西小石潭记

  从小丘西行百二十步,隔篁竹,闻水声,如鸣佩环,心乐之。伐竹取道,下见小潭,水尤清冽。全石以为底,近岸,卷石底以出,为坻,为屿,为嵁,为岩。青树翠蔓,蒙络摇缀,参差披拂。

  潭中鱼可百许头,皆若空游无所依。日光下澈,影布石上,佁然不动;俶尔远逝,往来翕忽,似与游者相乐。

  潭西南而望,斗折蛇行,明灭可见。其岸势犬牙差互,不可知其源。

  坐潭上,四面竹树环合,寂寥无人,凄神寒骨,悄怆幽邃。以其境过清,不可久居,乃记之而去。

  同游者:吴武陵,龚古,余弟宗玄。隶而从者,崔氏二小生:曰恕己,曰奉壹。

  袁家渴记

  由冉溪西南水行十里,山水之可取者五,莫若钻鉧潭。由溪口而西,陆行,可取者八九,莫若西山。由朝阳岩东南水行,至芜江,可取者三,莫若袁家渴。皆永中幽丽奇处也。

  楚越之间方言,谓水之反流为“渴”。渴上与南馆高嶂合,下与百家濑合。其中重洲小溪,澄潭浅渚,间厕曲折,平者深墨,峻者沸白。舟行若穷,忽而无际。

  有小山出水中,皆美石,上生青丛,冬夏常蔚然。其旁多岩洞,其下多白砾,其树多枫柟石楠,樟柚,草则兰芷。又有奇卉,类合欢而蔓生,轇轕水石。

  每风自四山而下,振动大木,掩苒众草,纷红骇绿,蓊葧香气,冲涛旋濑,退贮溪谷,摇飃葳蕤,与时推移。其大都如此,余无以穷其状。

  永之人未尝游焉,余得之不敢专焉,出而传于世。其地主袁氏。故以名焉。

  石渠记

  自渴西南行不能百步,得石渠,民桥其上。有泉幽幽然,其鸣乍大乍细。渠之广或咫尺,或倍尺,其长可十许步。其流抵大石,伏出其下。踰石而往,有石泓,昌蒲被之,青鲜环周。又折西行,旁陷岩石下,北堕小潭。潭幅员减百尺,清深多倏鱼。又北曲行纡余,睨若无穷,然卒入于渴。其侧皆诡石、怪木、奇卉、美箭,可列坐而庥焉。风摇其巅,韵动崖谷。视之既静,其听始远。

  予从州牧得之。揽去翳朽,决疏土石,既崇而焚,既釃而盈。惜其未始有传焉者,故累记其所属,遗之其人,书之其阳,俾后好事者求之得以易。

  元和七年正月八日,蠲渠至大石。十月十九日,踰石得石泓小潭,渠之美于是始穷也。

  石涧记

  石渠之事既穷,上由桥西北下土山之阴,民又桥焉。其水之大,倍石渠三之一,亘石为底,达于两涯。若床若堂,若陈筳席,若限阃奥。水平布其上,流若织文,响若操琴。揭跣而往,折竹扫陈叶,排腐木,可罗胡床十八九居之。交络之流,触激之音,皆在床下;翠羽之水,龙鳞之石,均荫其上。古之人其有乐乎此耶?后之来者有能追予之践履耶?得之日,与石渠同。

  由渴而来者,先石渠,后石涧;由百家濑上而来者,先石涧,后石渠。涧之可穷者,皆出石城村东南,其间可乐者数焉。其上深山幽林逾峭险,道狭不可穷也。

  小石城山记

  自西山道口径北踰黄茅岭而下,有二道:其一西出,寻之无所得;其一少北而东,不过四十丈,土断二川分,有积石横当其垠。其上为睥睨梁欐之形;其旁出堡坞,有若门焉,窥之正黑,投以小石,洞然有水声,其响之激越,良久乃已。环之可上,望甚远。无土壤而生嘉树美箭,益奇而坚,奇疏数偃仰,类智者所施也。

  噫!吾疑造物者之有无久矣,及是,愈以为诚有。又怪其不为之中州而列是夷狄,更千百年不得一售其伎,是固劳而无用,神者倘不宜如是,则其果无乎?或曰:以慰夫贤而辱于此者。或曰:其气之灵,不为伟人而独为是物,故楚之南少人而多石。是二者余未信之。

食荠肠亦苦,强歌声无欢。出门即有碍,谁谓天地宽。
有碍非遐方,长安大道傍。小人智虑险,平地生太行。
镜破不改光,兰死不改香。始知君子心,交久道益彰。
君心与我怀,离别俱回遑。譬如浸蘖泉,流苦已日长。
忍泣目易衰,忍忧形易伤。项籍岂不壮,贾生岂不良。
当其失意时,涕泗各沾裳。古人劝加餐,此餐难自强。
一饭九祝噎,一嗟十断肠。况是儿女怨,怨气凌彼苍。
彼苍若有知,白日下清霜。今朝始惊叹,碧落空茫茫。

溪云涧鸟本吾侪,刚为浮名事事乖。十里寻山为思役,五更看月是情差。

分将吟咏华双鬓,力以壶觞固百骸。争得草堂归卧去,共君同作太常斋。

连山之冈兮,秋风肃肃。
有永千古兮,幽宫迢迢。
一编之女训兮,慨遗音之寂寥。
蔼清芬其如在兮,鞶帨彯彯。
忍双亲之望望兮,迟女归而魂消。
灵辰不留,谁其拟招。
连山之冈,秋风萧萧。
古繁华茂苑,是当日、帝王州。咏人物鲜明,土风细腻,曾美诗流。寻幽。近香径处,聚莲娃钓叟簇汀洲。晴景吴波练静。万家绿水朱楼。
凝旒。乃眷东南,思共理、命贤侯。继梦得文章,乐天惠爱,布政优优。鳌头。况虚位久,遇名都胜景阻淹留。赢得兰堂酝酒,画船携妓欢游。

吾兄仙去几何年,情未能忘一线传。相见幽明参勇决,正须行艺两浑全。

世科从此传灯广,亲党同时奏凯旋。孝友令恭天所祐,修途万里稳加鞭。

云幂幂,水溅溅,草如烟。行近十三陵下路,敢挥鞭。

细柳新蒲乍绿,玉鱼金碗依然。一骑捧香寒食日,忆当年。

严寒冬月。前日阳生几降雪。松柏凌霄。森耸庭中叹后凋。
昔人犹豫。身入山林深静处。今古同符。好趁笙歌且自娱。

泊紫漂红没住生,伤心那止洛阳城。美人天远无家别,逐客春深尽族行。

汝去安能不思汝,卿轻还复可怜卿。要申遣拨须凭酒,醉里忘愁且一程。

爱杀春江日夜流,有人结屋住江头。门前钓石临黄鹤,床下鱼波洗白鸥。

未识何年变春酒,且将吾道付沧洲。天光月色溶溶地,更好凭虚著小楼。

乌母含饥守故巢,乌儿折翅堕林皋。相呼相应空相忆,夜冷霜清月正高。

贤豪居庙堂,四海为兴起。时乎有不遇,淳风化闾里。

用为江河流,处作乔岳峙。所逢异通塞,内省无欣耻。

纷纷夸毗辈,患失诚足鄙。屈身营所欲,易愠复易喜。

人生贵闻道,外物岂真美。千载箪瓢生,令闻传不巳。

石床偃月梦魂冷,溪水写真癯影清。平生矻矻自忘我,世外不知谁可盟。

经济无能合固穷,校能犹自对儿童。身依北极星辰外,志在西山药物丛。

玑琯何由窥造化,顶门无术起疲癃。真闻圣主频宵旰,肉食如何报鼎钟。

阴云起兮白雪飘。

云停碧落桂飘香,竹肉齐声起后堂。壮士尊前惊变徵,美人帐下怨清商。

绕梁何处传新谱,擪笛谁家傍短墙?流落江南老词客,还思天上咏《霓裳》。

中郎碑版照当时,立石争镌幼妇词。谁似先生无愧色,斜阳下马拂残碑。

华阳有客似重来,新见云林别馆开。寒日半岩松鹤起,腥风万壑雨龙回。

琴床流露滋瑶草,丹鼎飞春上玉梅。居者未知清且远,人间咫尺望蓬莱。

五岳终难竟,蹉跎岂漫游。家居如旅梦,春雨似深秋。

樽冷山云外,潮寒岛石头。与君忘世故,正好此淹留。

大火倏西流,樵岩风力紧。林空蟋蟀喧,霜高百紧陨。

寒泉冽清涧,禾黍被秋畛。游人恋深栖,历览胜颇尽。

冉冉孤云飞,悠悠凡虑轸。坐久月临关,夜静松飙隐。

居人惜流光,相期保玄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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