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冬作

泬寥萧瑟后,霁色却怡人。霜已千林曙,天犹十月春。

黄花蝶过晚,白苇雁衔新。野性自夷旷,非关绝世尘。

(1263—1339)元莆阳人,字叔渊。隐居吴中,自少时不娶,闭门读书,训徒以自给。平生喜吟咏。有《叔渊遗稿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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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天地果无初乎?吾不得而知之也。生人果有初乎?吾不得而知之也。然则孰为近?曰:有初为近。孰明之?由封建而明之也。彼封建者,更古圣王尧、舜、禹、汤、文、武而莫能去之。盖非不欲去之也,势不可也。势之来,其生人之初乎?不初,无以有封建。封建,非圣人意也。

  彼其初与万物皆生,草木榛榛,鹿豕狉狉,人不能搏噬,而且无毛羽,莫克自奉自卫。荀卿有言:“必将假物以为用者也。”夫假物者必争,争而不已,必就其能断曲直者而听命焉。其智而明者,所伏必众,告之以直而不改,必痛之而后畏,由是君长刑政生焉。故近者聚而为群,群之分,其争必大,大而后有兵有德。又有大者,众群之长又就而听命焉,以安其属。于是有诸侯之列,则其争又有大者焉。德又大者,诸侯之列又就而听命焉,以安其封。于是有方伯、连帅之类,则其争又有大者焉。德又大者,方伯、连帅之类又就而听命焉,以安其人,然后天下会于一。是故有里胥而后有县大夫,有县大夫而后有诸侯,有诸侯而后有方伯、连帅,有方伯、连帅而后有天子。自天子至于里胥,其德在人者死,必求其嗣而奉之。故封建非圣人意也,势也。

  夫尧、舜、禹、汤之事远矣,及有周而甚详。周有天下,裂土田而瓜分之,设五等,邦群后。布履星罗,四周于天下,轮运而辐集;合为朝觐会同,离为守臣扞城。然而降于夷王,害礼伤尊,下堂而迎觐者。历于宣王,挟中兴复古之德,雄南征北伐之威,卒不能定鲁侯之嗣。陵夷迄于幽、厉,王室东徙,而自列为诸侯。厥后问鼎之轻重者有之,射王中肩者有之,伐凡伯、诛苌弘者有之,天下乖戾,无君君之心。余以为周之丧久矣,徒建空名于公侯之上耳。得非诸侯之盛强,末大不掉之咎欤?遂判为十二,合为七国,威分于陪臣之邦,国殄于后封之秦,则周之败端,其在乎此矣。

  秦有天下,裂都会而为之郡邑,废侯卫而为之守宰,据天下之雄图,都六合之上游,摄制四海,运于掌握之内,此其所以为得也。不数载而天下大坏,其有由矣:亟役万人,暴其威刑,竭其货贿,负锄梃谪戍之徒,圜视而合从,大呼而成群,时则有叛人而无叛吏,人怨于下而吏畏于上,天下相合,杀守劫令而并起。咎在人怨,非郡邑之制失也。

  汉有天下,矫秦之枉,徇周之制,剖海内而立宗子,封功臣。数年之间,奔命扶伤之不暇,困平城,病流矢,陵迟不救者三代。后乃谋臣献画,而离削自守矣。然而封建之始,郡国居半,时则有叛国而无叛郡,秦制之得亦以明矣。继汉而帝者,虽百代可知也。

  唐兴,制州邑,立守宰,此其所以为宜也。然犹桀猾时起,虐害方域者,失不在于州而在于兵,时则有叛将而无叛州。州县之设,固不可革也。

  或者曰:“封建者,必私其土,子其人,适其俗,修其理,施化易也。守宰者,苟其心,思迁其秩而已,何能理乎?”余又非之。

  周之事迹,断可见矣:列侯骄盈,黩货事戎,大凡乱国多,理国寡,侯伯不得变其政,天子不得变其君,私土子人者,百不有一。失在于制,不在于政,周事然也。

  秦之事迹,亦断可见矣:有理人之制,而不委郡邑,是矣。有理人之臣,而不使守宰,是矣。郡邑不得正其制,守宰不得行其理。酷刑苦役,而万人侧目。失在于政,不在于制,秦事然也。

  汉兴,天子之政行于郡,不行于国,制其守宰,不制其侯王。侯王虽乱,不可变也,国人虽病,不可除也;及夫大逆不道,然后掩捕而迁之,勒兵而夷之耳。大逆未彰,奸利浚财,怙势作威,大刻于民者,无如之何,及夫郡邑,可谓理且安矣。何以言之?且汉知孟舒于田叔,得魏尚于冯唐,闻黄霸之明审,睹汲黯之简靖,拜之可也,复其位可也,卧而委之以辑一方可也。有罪得以黜,有能得以赏。朝拜而不道,夕斥之矣;夕受而不法,朝斥之矣。设使汉室尽城邑而侯王之,纵令其乱人,戚之而已。孟舒、魏尚之术莫得而施,黄霸、汲黯之化莫得而行;明谴而导之,拜受而退已违矣;下令而削之,缔交合从之谋周于同列,则相顾裂眦,勃然而起;幸而不起,则削其半,削其半,民犹瘁矣,曷若举而移之以全其人乎?汉事然也。

  今国家尽制郡邑,连置守宰,其不可变也固矣。善制兵,谨择守,则理平矣。

  或者又曰:“夏、商、周、汉封建而延,秦郡邑而促。”尤非所谓知理者也。

  魏之承汉也,封爵犹建;晋之承魏也,因循不革;而二姓陵替,不闻延祚。今矫而变之,垂二百祀,大业弥固,何系于诸侯哉?

  或者又以为:“殷、周,圣王也,而不革其制,固不当复议也。”是大不然。

  夫殷、周之不革者,是不得已也。盖以诸侯归殷者三千焉,资以黜夏,汤不得而废;归周者八百焉,资以胜殷,武王不得而易。徇之以为安,仍之以为俗,汤、武之所不得已也。夫不得已,非公之大者也,私其力于己也,私其卫于子孙也。秦之所以革之者,其为制,公之大者也;其情,私也,私其一己之威也,私其尽臣畜于我也。然而公天下之端自秦始。

  夫天下之道,理安斯得人者也。使贤者居上,不肖者居下,而后可以理安。今夫封建者,继世而理;继世而理者,上果贤乎,下果不肖乎?则生人之理乱未可知也。将欲利其社稷以一其人之视听,则又有世大夫世食禄邑,以尽其封略,圣贤生于其时,亦无以立于天下,封建者为之也。岂圣人之制使至于是乎?吾固曰:“非圣人之意也,势也。”

□□□□半树梅。卷帘一色玉蓬莱。宜啸咏,莫徘徊。乘兴扁舟好去来。
斜风吹雪冷征衣,来见长眉老阿师。
为我晓开银色界,笑谈宁复问归期。
吾王游胜地,骖驾历祇园。临风画角愤,耀日采旗翻。
永怀筌了义,寂念启玄门。深溪穷地脉,高嶂接云根。
信美谐心赏,幽邃且攀援。曳裾欣扈从,方悟屏尘喧。
西塞山边白鹭飞,散花洲外片帆微。桃花流水鳜鱼肥。
自庇一身青箬笠,相随到处绿蓑衣。斜风细雨不须归。

将军竞病诗成处,南浦春归兰玉丛。渐减心情身老大,久乖谈笑路西东。

乡关落日苍茫外,樽酒寒花寂历中。且与寓公同放旷,浩歌相属倚秋风。

明经夕不贱,嗟子倦游归。只解攀鳞易,何言献壁非。

路难装欲尽,客久鬓将稀。狗监谁相荐,成都一布衣。

好亭院。是谁一曲江城,唤起哀怨。峭寒帘未卷。万种暝愁,都付羌管。

松陵梦远。柰冷落、小红歌伴。回首烟波故苑,早千树雪鳞鳞,向閒庭吹满。

凄婉。缟衣望断。青禽夜警,星斗阑干转。旧时明月换。

客里销魂,春镫零乱。苔荒翠馆。有堕砌、仙云飞缓。

袅袅馀音自啭。便当日,广平心、今须软。

衾裯一夜冷于冰,雪事心知作得成。
自起穴窗看不见,却来欹枕听无声。
下床走报童心喜,开户惊呼老眼明。
晴日垂檐白银塔,怪奇亦复可怜生。

万卷堆中昏欲睡,忽见画图醒我意。眼前崖谷起嵯峨,便似著身游此地。

楩楠槠栎大百谷,奔泉透石辟历飞。玄猿孤峙憩美荫,下视白鸟娱清晖。

昔闻虞舜狩南岳,君子相随化猿鹤。往时此辈犹尔为,慨想云林真可乐。

拔剑斫山山骨露,山鬼咿嘤安敢怒。祇今踊跃归去来,莫愁无觅诛茅处。

郭外空濛烟雨楼,飞甍巀嶪峙中流。三江形胜风涛转,万井莺花雉堞浮。

此日云中见乡国,何时天际有归舟。停杯莫惜斜阳下,新月纤纤映远洲。

庭前相送处,绿树叶皆飞。借问南来雁,秋深夫可归。

长安春尽落花多,越客思归意若何。节序几从愁里换,家园频向梦中过。

西京形胜雄三辅,北雁音书隔九河。燕市酒垆堪买醉,莫将留滞起悲歌。

曾披唐史传遗烈,百战孤城迹不磨。犄角力堪歼寇盗,殒身功已障山河。

名先李郭悬青简,血并南雷染碧莎。此日楹间修一拜,阵云边月想悲歌。

公住吴门枕太湖,风波不到十年馀。过家乞得蓬莱郡,去国初抛丽正庐。

阙下旧容乘驷马,江头急趁鲙鲈鱼。都门送客今何盛,百首诗轻百两车。

家世本龟蒙,冥搜趣不穷。
诗如诸子别,体与老天同。
笔影灯窗下,书声雪屋中。
此时多用力,下字欲清空。

步入仙宫鸟道平,门开碧落睹云迎。绿萝高帐谈偏剧,白石閒炊韵自清。

壁满篇章增岳色,江环岩壑隐滩声。刘郎此日无寻处,鹤影松阴动客情。

青璅门前一两行,飘萧坠叶拂衣裳。未妨人比秋娘老,剩粉残膏也自香。

儒道无盛衰,立教尚中正。旁流及先释,往往出幻境。

岧岧长泰山,古寺历梯磴。高阁何崔巍,留笠志名胜。

复有罗汉迹,凿空作佐证。飞仙及化人,我亦疑未定。

或者解天巧,游戏偶乘兴。不妨作狡狯,醒世使生敬。

老僧谈往事,附会惑观听。怪事何所无,不语宪诸圣。

长廊古碑昏,苍然四山暝。传闻任悠悠,栖迟爱玄静。

东风太恶。惯弄香簸粉,吹到妆阁。瘦损花神,乍转冰魂,潘鬓休教染著。

当年素手斜阳里,笑画意、折枝衫薄。怪寻常、一样时光,锁断绮窗珠箔。

惆怅芳容去后,小庭但剩下,无数霜萼。笛里吹残,尚带春寒,人不如春有脚。

更阑月、转郎眠处,幸早赴、罗浮前约。梦醒时、软尽刚肠,怕想额边花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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