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声今遁矣,古道此焉存。商缓知臣僭,风薰见帝尊。
雄豪尚馀勇,淡泊忽忘言。繁极殊无閒,来长若有源。
已能通变化,直可探胚浑。此理师应得,西风独掩门。
忆昨为吏日,折腰多苦辛。归来不自适,无计慰心神。
手栽两树松,聊以当嘉宾。乘春日一溉,生意渐欣欣。
清韵度秋在,绿茸随日新。始怜涧底色,不忆城中春。
有时昼掩关,双影对一身。尽日不寂莫,意中如三人。
忽奉宣室诏,徵为文苑臣。闲来一惆怅,恰似别交亲。
早知烟翠前,攀玩不逡巡。悔从白云里,移尔落嚣尘。
寥寥天地间,有后七才子。舞象咏宝力,弱冠成进士。
父冤鼓登闻,建立载国史。重镣贵幸匿,金牒妖僧诡。
相门招致之,掉头审所处。先进抵王唐,左袒主何李。
倡和白雪楼,牢笼天十士。诗文无古今,西京大历止。
贡谀比尼父,晚而悔心始。东坡手一编,卧疾读未已。
卮言非律令,少作行当毁。余岂独异趋,震川惜蚤死。
九原如有知,剌剌作吴语。
白日閟寒云,辰夜复阴雨。夕萤流湿光,因风歘相聚。
奔兽不违林,惊禽亦怀侣。下士风不深,目迎心己许。
悲歌难自固,上蔡馀酸楚。失弓原郢客,逐日非夸父。
要领诚不惜,孰为同草腐。
不因吾子将身试,谁识沙河几尺深。拌擞山中尘未了,更劳冰雪洗衣襟。
江城五月燕雏飞,江上游人尚未归。目极菰蒲牵雀舫,心怜笙葛换貂衣。
三山指点行难近,六代风流事已非。何处轻舟频载酒,客愁聊傍醉中挥。
大化何奫沦,泱漭无停止。天地混沌日,沦海何时起。
一碧浑涵间,今有太古水。潮汐割昏晓,如斯夫不已。
月满鱼脑盈,月晦蚌胎死。渔父携筠篮,追随者稚子。
逐虾寻海舌,淘泥拾鸭嘴。细不遗蟹奴,牵连及鱼婢。
生物供人用,造化意如此。鲲鲸在其中,芥子须弥耳。
圆䆸时一望,磨青几万里。
置身青云顶,举步凌峥嵘。木脱棱角出,路断略彴横。
架木半欲颓,动摇轰有声。手攫藤枝软,足踏松根轻。
回风入绝涧,琴筑相和鸣。岭猿下取饮,见人却数惊。
默念垂堂戒,忧来纷填膺。到驿聊取适,未敢询去程。
君钱塘袁氏,讳枚,字子才。其仕在官,有名绩矣。解官后,作园江宁西城居之,曰“随园”。世称随园先生,乃尤著云。祖讳锜,考讳滨,叔父鸿,皆以贫游幕四方。君之少也,为学自成。年二十一,自钱塘至广西,省叔父于巡抚幕中。巡抚金公鉷一见异之,试以《铜鼓赋》,立就,甚瑰丽。会开博学鸿词科,即举君。时举二百馀人,惟君最少。及试,报罢。中乾隆戊午科顺天乡试,次年成进士,改庶吉士。散馆,又改发江南为知县;最后调江宁知县。江宁故巨邑,难治。时尹文端公为总督,最知君才;君亦遇事尽其能,无所回避,事无不举矣。既而去职家居,再起,发陕西;甫及陕,遭父丧归,终居江宁。
君本以文章入翰林有声,而忽摈外;及为知县,著才矣,而仕卒不进。自陕归,年甫四十,遂绝意仕宦,尽其才以为文辞歌诗。足迹造东南,山水佳处皆遍。其瑰奇幽邈,一发于文章,以自喜其意。四方士至江南,必造随园投诗文,几无虚日。君园馆花竹水石,幽深静丽,至棂槛器具,皆精好,所以待宾客者甚盛。与人留连不倦,见人善,称之不容口。后进少年诗文一言之美,君必能举其词,为人诵焉。
君古文、四六体,皆能自发其思,通乎古法。于为诗,尤纵才力所至,世人心所欲出不能达者,悉为达之;士多仿其体。故《随园诗文集》,上自朝廷公卿,下至市井负贩,皆知贵重之。海外琉球有来求其书者。君仕虽不显,而世谓百馀年来,极山林之乐,获文章之名,盖未有及君也。
君始出,试为溧水令。其考自远来县治。疑子年少,无吏能,试匿名访诸野。皆曰:“吾邑有少年袁知县,乃大好官也。”考乃喜,入官舍。在江宁尝朝治事,夜召士饮酒赋诗,而尤多名迹。江宁市中以所判事作歌曲,刻行四方,君以为不足道,后绝不欲人述其吏治云。
君卒于嘉庆二年十一月十七日,年八十二。夫人王氏无子,抚从父弟树子通为子。既而侧室钟氏又生子迟。孙二:曰初,曰禧。始,君葬父母于所居小仓山北,遗命以己祔。嘉庆三年十二月乙卯,祔葬小仓山墓左。桐城姚鼐以君与先世有交,而鼐居江宁,从君游最久。君殁,遂为之铭曰:粤有耆庞,才博以丰。出不可穷,匪雕而工。文士是宗,名越海邦。蔼如其冲,其产越中。载官倚江,以老以终。两世阡同,铭是幽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