咄咄汪生,少年行乐,三好兼全。只饮酒离骚,便称名士,吹箫弄玉,定作神仙。
椽烛隃麋,远山丽竖,小宋风流剧可怜。谁消受,疑梦游蓬岛,醉享钧天。
画图到处流传。得饱看红妆也有缘。但酒癖书淫,恐妨万事,歌残舞散,难驻千年。
仆病停沽,吾衰畏解,文籍先生高枕眠。君休矣,是有虽可喜,无亦欣然。
文人情性武人装,闹带花衫大羽囊。鬻宅典田重出塞,臂鹰牵犬复还乡。
身穿通邑千人看,马度秋原百鸟藏。莫向前途久留滞,吴姬酿酒待君尝。
荒凉棋社隔秋春,世事年来著著新。眼底相逢论成败,谁知当局苦心人。
崔郎胸次奇突兀,兴来从人索纸笔。斯须千峰万峰出,底用一石画五日。
上饶道人列仙癯,示我新作云巢图。涂岚抹雾思更逸,古色满眼苍寒俱。
重溪叠谷各异状,坏木崩石森相向。翠微最上云所栖,道人又在云之上。
数椽丹室荫白茅,团团云间如一巢。拂衣拂著宿鹤背,挂剑挂落长松梢。
空濛杳霭迷处所,岂复漂摇畏风雨。既非鸟窠老衲子,无乃中林古巢父。
填窗拥户昼不开,神光隐见金银台。云之君兮凤为马,往往玉箫吹月来。
道人几年游上国,卖药壶中人不识。洞玄宫观一黍珠,灵秀似与仙都敌。
故巢未破归便得,归到玉山多美石。我诗毋刻刻此图,留照千秋山水碧。
长途冰雪岁峥嵘,客里那堪送客行。万里归心应接淅,一尊别酒且班荆。
春生汶水庭闱近,人去雕阴幕府轻。欲仗征鸿寄消息,地寒不肯过边城。
疏杨几树情丝短,凉波空搅凄碧。袖薄牵罗,髻低颓影,魂小欲迷秋蝶。
目迎眉接。记双桨人娇,一奁云活。警梦西风,鸳鸯愁重易头白。
银河清浅路阴叹,星期误也,空妒灵匹。十斛珠抛,四愁诗赋,盼断玉钗消息。
良缘未歇,有再世韦家,好寻坤牒。替诉恒娥,蟾蜍清泪滴。
人未有不乐为治平之民者也,人未有不乐为治平既久之民者也。治平至百余年,可谓久矣。然言其户口,则视三十年以前增五倍焉,视六十年以前增十倍焉,视百年、百数十年以前不啻增二十倍焉。
试以一家计之:高、曾之时,有屋十间,有田一顷,身一人,娶妇后不过二人。以二人居屋十间,食田一顷,宽然有余矣。以一人生三计之,至子之世而父子四人,各娶妇即有八人,八人即不能无拥作之助,是不下十人矣。以十人而居屋十间,食田一顷,吾知其居仅仅足,食亦仅仅足也。子又生孙,孙又娶妇,其间衰老者或有代谢,然已不下二十余人。以二十余人而居屋十间,食田一顷,即量腹而食,度足而居,吾以知其必不敷矣。又自此而曾焉,自此而玄焉,视高、曾时口已不下五六十倍,是高、曾时为一户者,至曾、元时不分至十户不止。其间有户口消落之家,即有丁男繁衍之族,势亦足以相敌。或者曰:“高、曾之时,隙地未尽辟,闲廛未尽居也。”然亦不过增一倍而止矣,或增三倍五倍而止矣,而户口则增至十倍二十倍,是田与屋之数常处其不足,而户与口之数常处其有余也。又况有兼并之家,一人据百人之屋,一户占百户之田,何怪乎遭风雨霜露饥寒颠踣而死者之比比乎?
曰:天地有法乎?曰:水旱疾疫,即天地调剂之法也。然民之遭水旱疾疫而不幸者,不过十之一二矣。曰:君、相有法乎?曰:使野无闲田,民无剩力,疆土之新辟者,移种民以居之,赋税之繁重者,酌今昔而减之,禁其浮靡,抑其兼并,遇有水旱疾疫,则开仓廪,悉府库以赈之,如是而已,是亦君、相调剂之法也。
要之,治平之久,天地不能不生人,而天地之所以养人者,原不过此数也;治平之久,君、相亦不能使人不生,而君、相之所以为民计者,亦不过前此数法也。然一家之中有子弟十人,其不率教者常有一二,又况天下之广,其游惰不事者何能一一遵上之约束乎?一人之居以供十人已不足,何况供百人乎?一人之食以供十人已不足,何况供百人乎?此吾所以为治平之民虑也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