悼亡何事觉神伤,端为音容不可忘。举案素闻敦节操,题桥今见共龙光。
锦囊屡庆素恩重,丹旐俄嗟蜀道长。髣髴灵游元未远,无人解致返魂香。
千林一路雪毰堆,吟断饥肠第几回。温酒正思敲石火,偶逢寒烬得倾杯。
区区人事君,抚衷有深愧。箓葹或妄收,冥鸿渺难致。
波流万人海,肝赡君小异。攀鳞愿始酬,伏枥志莫遂。
昂昂千里姿,局促仰徒隶。龙德疑天渊,精魂敛壮士。
积惨摧越石,醇酒死无忌。宿昔同驰驱,居困气弥厉。
岂意沉寒灰,翻坐回羲辔。辛苦卅年心,回注经天泪。
风月无边问荅时,青山活水满吾诗。若除流动天机外,老子平生自不知。
厌闻九衢车马喧,泛舟初出城东门。阴虹吐雨水势怒,河声浩浩如雷奔。
棹工欢呼吐拳捷,童稚变色愁惊魂。济危经险正当尔,安得拱默为希言。
虽无清泠可浣涤,喜见黄浊来原原。便风催橹两快意,千里万里何足论。
旱历三时久,荒成比岁连。祇疑吾邑尔,复道数州然。
懔懔沟虞坠,嗷嗷釜苦悬。县官深恻怛,长吏阙流宣。
赈米多虚上,蠲租岂尽捐。处心诚昧己,受赏更欺天。
敢谓皆如此,其间盖有贤。大江分左右,万口说朱钱。
江汉踰千里,阴晴自一川。故山黄叶下,梦境白鸥前。
巫峡常云雨,香炉旧紫烟。布帆无恙在,速上钓鱼船。
儿眠儿眠娘有愿,愿儿岐㘈无灾患。探雏趁蝶不嬉游,东家躯干硕且曼,边生便腹书编万。
閒来玉雪口中喷,儿兮儿兮娘无闷。寣寣哑,誽誽讴。
江树溟濛雪暗天,似闻寒雁破昏烟。相思此夜堪乘兴,试问渔翁觅钓船。
予友苏子美之亡后四年,始得其平生文章遗稿于太子太傅杜公之家,而集录之,以为十卷。子美,杜氏婿也。遂以其集归之,而告于公曰:“斯文,金玉也。弃掷埋没粪土,不能销蚀。其见遗于一日产,必有收而宝之于后世者。虽其埋没而未出,其精气光怪已能常自发见,而物亦不能掩也。故方其摈斥摧挫、流离穷厄之时直,文章已自行于天下。虽其怨家仇人,及尝能出力而挤之死者,至其文章,则不能少毁而掩蔽之也。凡人之情,忽近而贵远。子美屈于今世犹若此,其伸于后世宜如何也?公其可无恨。”
予尝考前世文章、政理之盛衰,而怪唐太宗致治几乎三王之盛,而文章不能革五代之余习。后百有余年,韩、李之徒出,然后元和之文始复于古。唐衰兵乱,又百余年,而圣宋兴,天下一定,晏然无事。又几百年阳,而古文始盛于今。自古治时少而乱时多。幸时治矣,文章或不能纯粹,或迟久而不相及妇。何其难之若是欤?岂非难得其人欤!苟一有其人,又幸而及出于治世,世其可不为之贵重而爱惜之欤!嗟吾子美,以一酒食之过,至废为民而流落以死。此其可以叹息流涕,而为当世仁人君子之职位宜与国家乐育贤材者惜也。
子美之齿少于余。而予学古文,反在其后。天圣之间,予举进士于有司,见时学者务以言语声偶擿裂,号为时文,以相夸尚气而子美独与其兄才翁及穆参军伯长,作为古歌诗、杂文旭。时人颇共非笑之,而子美不顾也。其后,天子患时文之弊,下诏书,讽勉学者以趋于古焉。由是其风渐息,而学者稍趋于古焉。独子美为于举世不为之时,其始终自守,不牵世俗趋舍,可谓特立之士也。
子美官至大理评事、集贤校理而废,后为湖州长史以卒,享年四十有一。其状貌奇伟,望之昂然,而即之温温,久而愈可爱慕。其才虽高,而人亦不甚嫉忌。其击而去之者,意不在子美也。赖天子聪明仁圣,凡当时所指名而排斥,二三大臣而下,欲以子美为根而累之者,皆蒙保全,今并列于荣宠。虽与子美同时饮酒得罪之人,多一时之豪俊,亦被收采,进显于朝廷。而子美不幸死矣。岂非其命也!悲夫!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