泮宫深闭绛帷空,摇想佳人照绮栊。闲倚画屏怜永夜,懒摇纨扇引凉风。
直疑令史归天上,犹想阳台入梦中。展转觉来无一事,日摇槐影桂窗东。
临高台,高台迢遰绝浮埃。瑶轩绮构何崔嵬,鸾歌凤吹清且哀。
俯瞰长安道,萋萋御沟草。斜对甘泉路,苍苍茂陵树。
高台四望同,帝乡佳气郁葱葱。紫阁丹楼纷照耀,璧房锦殿相玲珑。
东弥长乐观,西指未央宫。赤城映朝日,绿树摇春风。
旗亭百隧开新市,甲第千甍分戚里。朱轮翠盖不胜春,叠榭层楹相对起。
复有青楼大道中,绣户文窗雕绮栊。锦衾夜不襞,罗帷昼未空。
歌屏朝掩翠,妆镜晚窥红。为君安宝髻,蛾眉罢花丛。
尘间狭路黯将暮,云间月色明如素。鸳鸯池上两两飞,凤凰楼下双双度。
物色正如此,佳期那不顾。银鞍绣毂盛繁华,可怜今夜宿娼家。
娼家少妇不须颦,东园桃李片时春。君看旧日高台处,柏梁铜雀生黄尘。
出郭云沙静,迎人谷鸟喧。春行趁风日,夜望极川原。
山翠晴偏近,林芳暖欲繁。登临吾所好,幽兴忽飞翻。
浮云度江来,飘然带秋色。见山即恋岫,遂如受山客。
况兹嶂崿深,窈窕入幽积。苍崖荡翠微,林光瀁空碧。
清气满吴关,江城正烟夕。搴萝挹飞泉,依松蹑峭迹。
爱此陵缅新,怀有周旋惜。宛若情深人,初识已脉脉。
回首怅峰峦,登舻杳相隔。
遗经授读望儿孙,篝火非徒恤纬心。直到纺塼凉月下,琅然才罢玉琴音。
道京师而东,水浮浊流,陆走黄尘,陂田苍莽,行者倦厌。凡八百里,始得灵壁张氏之园于汴之阳。其外修竹森然以高,乔木蓊然以深,其中因汴之余浸,以为陂池;取山之怪石,以为岩阜。蒲苇莲芡,有江湖之思;椅桐桧柏,有山林之气;奇花美草,有京洛之态;华堂厦屋,有吴蜀之巧。其深可以隐,其富可以养。果蔬可以饱邻里,鱼鳌笋菇可以馈四方之客。余自彭城移守吴兴,由宋登舟,三宿而至其下。肩舆叩门,见张氏之子硕,硕求余文以记之。
维张氏世有显人,自其伯父殿中君,与其先人通判府君,始家灵壁,而为此园,作兰皋之亭以养其亲。其后出仕于朝,名闻一时。推其馀力,日增治之,于今五十馀年矣。其木皆十围,岸谷隐然。凡园之百物,无一不可人意者,信其用力之多且久也。
古之君子,不必仕,不必不仕。必仕则忘其身,必不仕则忘其君。譬之饮食,适于饥饱而已。然士罕能蹈其义、赴其节。处者安于故而难出,出者狃于利而忘返。于是有违亲绝俗之讥,怀禄苟安之弊。今张氏之先君,所以为子孙之计虑者远且周,是故筑室艺园于汴、泗之间,舟车冠盖之冲。凡朝夕之奉,燕游之乐,不求而足。使其子孙开门而出仕,则跬步市朝之上;闭门而归隐,则俯仰山林之下。于以养生治性,行义求志,无适而不可。故其子孙仕者皆有循吏良能之称,处者皆有节士廉退之行。盖其先君子之泽也。
余为彭城二年,乐其风土。将去不忍,而彭城之父老亦莫余厌也,将买田于泗水之上而老焉。南望灵壁,鸡犬之声相闻,幅巾杖屦,岁时往来于张氏之园,以与其子孙游,将必有日矣。元丰二年三月二十七日记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