咫尺江山,黄水外,龙堆相发。最愁见、边云群起,牛羊无别。
白草已将青草变,平城病与长城没。倩芦笳、吹出汉宫春,梅休折。
天断处,沙如雪。天连处,沙如月。总茫茫冰冻,未秋寒彻。
柳未成条风已断,莺将作语春频歇。劝行人、身滞紫游缰,教华发。
昆山徐健菴先生,筑楼于所居之后,凡七楹。间命工斫木为橱,贮书若干万卷,区为经史子集四种。经则传注义疏之书附焉,史则日录、家乘、山经、野史之书附焉,子则附以卜筮、医药之书,集则附以乐府诗余之书。凡为橱者七十有二,部居类汇,各以其次,素标缃帙,启钥灿然。于是先生召诸子登斯楼而诏之曰:“吾何以传女曹哉?吾徐先世,故以清白起家,吾耳目濡染旧矣。盖尝慨夫为人之父祖者,每欲传其土田货财,而子孙未必能世富也;欲传其金玉珍玩、鼎彝尊斝之物,而又未必能世宝也;欲传其园池台榭、舞歌舆马之具,而又未必能世享其娱乐也。吾方以此为鉴。然则吾何以传女曹哉?”因指书而欣然笑曰:“所传者惟是矣!”遂名其楼为“传是”,而问记于琬。琬衰病不及为,则先生屡书督之,最后复于先生曰:
甚矣,书之多厄也!由汉氏以来,人主往往重官赏以购之,其下名公贵卿,又往往厚金帛以易之,或亲操翰墨,及分命笔吏以缮录之。然且裒聚未几,而辄至于散佚,以是知藏书之难也。琬顾谓藏之之难不若守之之难,守之之难不若读之之难,尤不若躬体而心得之之难。是故藏而勿守,犹勿藏也;守而弗读,犹勿守也。夫既已读之矣,而或口与躬违,心与迹忤,采其华而忘其实,是则呻占记诵之学所为哗众而窃名者也,与弗读奚以异哉!
古之善读书者,始乎博,终乎约,博之而非夸多斗靡也,约之而非保残安陋也。善读书者根柢于性命而究极于事功:沿流以溯源,无不探也;明体以适用,无不达也。尊所闻,行所知,非善读书者而能如是乎!
今健菴先生既出其所得于书者,上为天子之所器重,次为中朝士大夫之所矜式,藉是以润色大业,对扬休命,有余矣,而又推之以训敕其子姓,俾后先跻巍科,取宦仕,翕然有名于当世,琬然后喟焉太息,以为读书之益弘矣哉!循是道也,虽传诸子孙世世,何不可之有?
若琬则无以与于此矣。居平质驽才下,患于有书而不能读。延及暮年,则又跧伏穷山僻壤之中,耳目固陋,旧学消亡,盖本不足以记斯楼。不得已勉承先生之命,姑为一言复之,先生亦恕其老誖否耶?
秋来盛暑侵衰质,两腋疡生不能笔。承君惠我以瑶华,欲报之章常不卒。
君来何所惠江南,鄱阳春浪飞轻帆。君今何去洞庭北,楚天霜落多黄柑。
黄柑尚青菊初发,赵尉城边好良月。抗手相辞欲有言,北来雁字何飘忽。
君才颜谢远不如,百篇顷刻能疾书。飘若轻云涌溪谷,朗如初日开芙蕖。
盛年一第非难得,濩落东南作闲客。杯酒唯寻寂莫人,游踪每有烟霞癖。
潇湘江汉骚些馀,蕲黄惠泽多陈迹,问君此别当何适。
浮云出山中,浩荡随去来。来非有所系,去亦忘所之。
若人释门秀,矫矫孤鹤姿。林泉亦十年,喜誉如波驰。
平生西方学,所蕴未及施。一朝忽乘兴,来谒岷峨师。
微笑坐谈空,倾城走群缁。遂令好事者,懒问子云奇。
清香焚柏子,细雨洒杨枝。相逢话乡曲,麈尾不暇麾。
越蜀万里途,各处天之陲。胡为偶至此,欲语忘其辞。
历历世间事,星星鬓中丝。迢遥无所婴,老大秪自知。
巴江复举棹,故庐访遗基。散怀天台月,濯足楢溪漪。
我亦倦游客,归耕有深期。身在华山阳,梦绕大海湄。
徘徊将何说,秪恐负明时。
寡嫂多风节,门如法吏家。小郎空好事,不为表贞嘉。
楼畔犹馀金谷恨。十斛量珠,买得香魂醒。吹水差差添碧晕。
苔痕浸入菱花镜。
帘外东风凭扫径。拾翠相邀,休误寻芳信。一掬盈盈谁与赠。
缀钗飞上轻蝉鬓。
三洞金华北,苍苍夹径松。泻空喷百涧,拔地立千峰。
林石敧还整,岩梯绝复通。向田瑶草碧,隐树晚花红。
嵌窦推舟入,椒庭载酒从。洗觥忙羽士,捧研喜山童。
陟岭惊逾峻,沿流竟莫穷。千年杏仙鹿,两寺互僧钟。
擘裂森开峡,传闻旧化龙。转霆奔雪浪,禜旱却玲珑。
水际朱藤荫,岩阿青桂丛。亭荒馀磊磊,云出正濛濛。
兰若知何许,芙蓉复在东。五盘随屈曲,一路听琤琮。
山断俄为野,湍平不见空。暮房深榻静,朝磬小楼重。
传玩遗髹钵,兴嗟对殡宫。拂衣登岭去,穿棘少人逢。
飞殿仍遥峙,重关故不封。归寻草堂卷,坐恋水轩风。
两纪三人合,相看一笑中。孤踪忻影逐,薄技愧才雄。
别袂分残雨,衡门翳野蓬。后游宁未卜,思剧谩憧憧。
不比常年载酒游,杏花时节出杭州。粉闱未觉为郎贵,萱草难忘此日忧。
沙漠帛书空见雁,江湖春水莫容鸥。何时折尽垂杨柳,留取他年系别愁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