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山门右折,得石径。数步闻疾雷声,心悸。山僧曰:“此瀑声也。”
疾趋,度石罅,瀑见。石青削,不容寸肤,三面皆郛立。瀑行青壁间,撼山掉谷,喷雪直下,怒石横激如虹,忽卷掣折而后注,水态愈伟,山行之极观也。
游人坐欹岩下望,以面受沫,乍若披丝,虚空皆纬,至飞雨泻崖,而犹不忍去。
暮归,各赋诗。所目既奇,思亦变幻,恍惚牛鬼蛇神,不知作何等语。时夜已午,虎之声,如在床几间。彼此谛观,须眉毛发,种种皆竖,俱若鬼矣。
黄叶风多,青苔篆蚀,残碑尚认啼痕。怨魄归来,愁他蛱蝶罗裙。
一弦一柱哀琴语,打群莺、枝上消魂。最无端,玉骨凄凉,娟袂难分。
娃宫谁问伤心史,只潘花小字,犹纪贞珉。妙墨重镌,依然金碗千春。
埋香那觅三兴土,掩颦蛾、灰冷齐云。但从今,墓草年年,休长情根。
冷雨疏风亦等闲,搜奇未觉锦囊悭。催租谁混潘邠老,把酒还赓李义山。
此日卷中闻雅奏,他年柱下记清班。弃繻年少人争识,壮气先堪动抱关。
记睹十洲未足夸,水蒸舟更火飞车。丈夫四海平生志,莫向临歧感鬓华。
哲人振英驾,志士感良遇。矧余驽钝姿,而乃忝恩顾。
厕迹白玉堂,日夕仰弘度。良时不再至,驰景迅颓暮。
感遇惜春华,勉旃赴前路。岂无子云草,亦有司马赋。
技艺宁足先,修能良可慕。陟岳贵及颠,涉溟宜问渡。
古则俱在兹,莫枉邯郸步。
国于南山之下,宜若起居饮食与山接也。四方之山,莫高于终南;而都邑之丽山者,莫近于扶风。以至近求最高,其势必得。而太守之居,未尝知有山焉。虽非事之所以损益,而物理有不当然者。此凌虚之所为筑也。
方其未筑也,太守陈公杖履逍遥于其下。见山之出于林木之上者,累累如人之旅行于墙外而见其髻也。曰:“是必有异。”使工凿其前为方池,以其土筑台,高出于屋之檐而止。然后人之至于其上者,恍然不知台之高,而以为山之踊跃奋迅而出也。公曰:“是宜名凌虚。”以告其从事苏轼,而求文以为记。
轼复于公曰:“物之废兴成毁,不可得而知也。昔者荒草野田,霜露之所蒙翳,狐虺之所窜伏。方是时,岂知有凌虚台耶?废兴成毁,相寻于无穷,则台之复为荒草野田,皆不可知也。尝试与公登台而望,其东则秦穆之祈年、橐泉也,其南则汉武之长杨,五柞,而其北则隋之仁寿,唐之九成也。计其一时之盛,宏杰诡丽,坚固而不可动者,岂特百倍于台而已哉?然而数世之后,欲求其仿佛,而破瓦颓垣,无复存者,既已化为禾黍荆棘丘墟陇亩矣,而况于此台欤!夫台犹不足恃以长久,而况于人事之得丧,忽往而忽来者欤!而或者欲以夸世而自足,则过矣。盖世有足恃者,而不在乎台之存亡也。”既以言于公,退而为之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