毗陵天庆宫中壁,夭趫双龙势千尺。鬐圆尾壮角浪平,目深鼻豁鳞纤密。
一龙点睛已飞去,电掣金蛇雷破柱。一龙旧壁尚蜿蜒,朝昏恍惚腾云雾。
黑风动地劫火燔,鬼神糜烂龙崩奔。苍生百万化鱼肉,?池觱沸骸陵屯。
灵物去留应有数,戛铜吹竹谁韶頀。会归罨画吸清溪,一雨八荒均布濩。
结绮临春万户空,新林犹自起东风。堪怜一片龟兹国,回首繁华似梦中。
丹丘崒嵂三千丈,紫峤茏葱一万重。南池堂中开画障,彷佛溟渤之仙峰。
细认梁生作,乃是西樵山。罗浮相伯仲,秀拔南海间。
梁生此障师董源,颇似米氏兼云烟。深山尚书畏莫敌,小李将军不敢前。
忆昔梁生共邛杖,更携黎子西樵上。山中洒墨展生绡,酒酣为我图苍莽。
眼底干岩暮霭生,耳边百道飞泉响。柴扉松径入萧掺,洞客林僧对清爽。
出山倏已四三年,只今茅屋閒披赏。梁生已去掌丝纶,黎子金闺作近臣。
猿啼蕙帐岁经岁,鸟唤烟萝春复春。潘郎近亦理征策,心向云霄卖云壑。
谢安四十卧东山,大笑为君谢逋客。
天高云影层层出,野旷河流曲曲长。百丈牵风晴袅袅,橹声摇月夜茫茫。
予友苏子美之亡后四年,始得其平生文章遗稿于太子太傅杜公之家,而集录之,以为十卷。子美,杜氏婿也。遂以其集归之,而告于公曰:“斯文,金玉也。弃掷埋没粪土,不能销蚀。其见遗于一日产,必有收而宝之于后世者。虽其埋没而未出,其精气光怪已能常自发见,而物亦不能掩也。故方其摈斥摧挫、流离穷厄之时直,文章已自行于天下。虽其怨家仇人,及尝能出力而挤之死者,至其文章,则不能少毁而掩蔽之也。凡人之情,忽近而贵远。子美屈于今世犹若此,其伸于后世宜如何也?公其可无恨。”
予尝考前世文章、政理之盛衰,而怪唐太宗致治几乎三王之盛,而文章不能革五代之余习。后百有余年,韩、李之徒出,然后元和之文始复于古。唐衰兵乱,又百余年,而圣宋兴,天下一定,晏然无事。又几百年阳,而古文始盛于今。自古治时少而乱时多。幸时治矣,文章或不能纯粹,或迟久而不相及妇。何其难之若是欤?岂非难得其人欤!苟一有其人,又幸而及出于治世,世其可不为之贵重而爱惜之欤!嗟吾子美,以一酒食之过,至废为民而流落以死。此其可以叹息流涕,而为当世仁人君子之职位宜与国家乐育贤材者惜也。
子美之齿少于余。而予学古文,反在其后。天圣之间,予举进士于有司,见时学者务以言语声偶擿裂,号为时文,以相夸尚气而子美独与其兄才翁及穆参军伯长,作为古歌诗、杂文旭。时人颇共非笑之,而子美不顾也。其后,天子患时文之弊,下诏书,讽勉学者以趋于古焉。由是其风渐息,而学者稍趋于古焉。独子美为于举世不为之时,其始终自守,不牵世俗趋舍,可谓特立之士也。
子美官至大理评事、集贤校理而废,后为湖州长史以卒,享年四十有一。其状貌奇伟,望之昂然,而即之温温,久而愈可爱慕。其才虽高,而人亦不甚嫉忌。其击而去之者,意不在子美也。赖天子聪明仁圣,凡当时所指名而排斥,二三大臣而下,欲以子美为根而累之者,皆蒙保全,今并列于荣宠。虽与子美同时饮酒得罪之人,多一时之豪俊,亦被收采,进显于朝廷。而子美不幸死矣。岂非其命也!悲夫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