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宫细雨流光湿,蔷薇吐花红欲涪。美人梳洗出帘迟,云拥髻鬟高一尺。
爱花呼婢折来看,一枝疑荐黄金盘。却嫌绿剌暗伤人,整顿玉织肩黛攒。
笑语追随真有意,绣罗衣裳照珠翠。长安水畔若相逢,不是杜陵心亦醉。
胎阳燕子尾延延,皱裙无计留飞仙。春风人面解传得,始信丹青非偶然。
怪来腊日起春风,一夜琼花发禁中。大地山河银色界,九重楼观水精宫。
紫宸廊迥寒无价,文石庭乾扫不融。又喜来年书大有,谁知圣主是天公。
艾而张罗,人乏马饥。谁令艾之,令禽惊磔飞。罗不得禽,谪子无处。
禽大欢喜,复集于所。将禽与子,齐适天地。置酒高堂中,愿尔百千万岁。
东风芳草长,寒食春茫茫。人家掩门去,鸡犬自相将。
原头簇簇柳与花,行人往来长叹嗟。旧坟新冢累累是,裂钱浇酒何人家。
桑上鸣鸠唤山雨,雨脚萧萧山日暮。归来门巷正春寒,花底残红落无数。
北里悲啼夜未休,清弦脆管起南楼。古今歌笑何时尽,芳草白杨春复秋。
去年巧笑鞦韆女,今年嫁作东家妇。綵绳画柱似当年,只有朱颜不如故。
百人学仙无一成,麻姑不见但闻名。万斛春醪须痛饮,江边渔父笑人醒。
夏日苦炎暑,泛舟乘好风。西新清且胜,宛若憩瀛蓬。
水脉千溪合,山光四望通。鸥閒兰渚上,鱼戏水云中。
尘襟忽以静,佳兴渺难穷。贪赏归来晚,禅林起暮钟。
甚矣,造物之才也!同一自高而下之水,而浙西三瀑三异,卒无复笔。
壬寅岁 ,余游天台石梁,四面崒者厜嶬,重者甗隒,皆环粱遮迣。梁长二丈,宽三尺许,若鳌脊跨山腰,其下嵌空。水来自华顶 ,平叠四层,至此会合,如万马结队,穿梁狂奔。凡水被石挠必怒,怒必叫号。以崩落千尺之势,为群磥砢所挡扌必,自然拗怒郁勃,喧声雷震,人相对不闻言语。余坐石梁,恍若身骑瀑布上。走山脚仰观,则飞沫溅顶,目光炫乱,坐立俱不能牢,疑此身将与水俱去矣。瀑上寺曰上方广,下寺曰下方广。以爱瀑故,遂两宿焉。
后十日,至雁宕之大龙湫。未到三里外,一匹练从天下,恰无声响。及前谛视,则二十丈以上是瀑,二十丈以下非瀑也,尽化为烟,为雾,为轻绡,为玉尘,为珠屑,为琉璃丝,为杨白花。既坠矣,又似上升;既疏矣,又似密织。风来摇之,飘散无着;日光照之,五色昳丽。或远立而濡其首,或逼视而衣无沾。其故由于落处太高,崖腹中洼,绝无凭藉,不得不随风作幻;又少所抵触,不能助威扬声,较石梁绝不相似。大抵石梁武,龙湫文;石梁喧,龙漱静;石梁急,龙揪缓;石梁冲荡无前,龙湫如往而复:此其所以异也。初观石梁时,以为瀑状不过尔尔,龙湫可以不到。及至此,而后知耳目所未及者,不可以臆测也。
后半月,过青田之石门洞,疑造物虽巧,不能再作狡狯矣。乃其瀑在石洞中,如巨蚌张口,可吞数百人。受瀑处池宽亩余,深百丈,疑蚊龙欲起,激荡之声,如考钟鼓于瓮内。此又石梁、龙湫所无也。
昔人有言曰:“读《易》者如无《诗》,读《诗》者如无《书》,读《诗》《易》《书》者如无《礼记》《春秋》。”余观于浙西之三瀑也信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