乾坤万里春熙熙,赐浴温汤来古郿。闻说西山多胜绝,兹晨喜我停车旂。
爱山自笑真成癖,夙驾星言登?㟪。徐行踏破白云堆,小队飘摇图画里。
绝顶人传万仞高,天枢咫尺天风号。罗衣不奈翠岩冷,坐久清寒生发毛。
凭高却讶尘寰小,太白遥看入空杳。层层积雪碍星辰,银海光摇射琼岛。
几回欲下又徘徊,长安回首飞黄埃。恨隔弱流三万里,何缘冲举栖蓬莱。
镇日看山厌尘俗,便须烂煮蓝田玉。紫皇寿我三千秋,来往青冥驾黄鹄。
卫霍功成天马出,祁连焉支积战骨。烦冤鬼气入深宫,假手胡巫虫发掘。
羽林忿忿鬼小弄,壶关惓惓书上谒。作台有诏空所思,魂兮魂兮招不活。
一生苦学长生诀,适嗣何人忍自割。博望魂游苑草荒,泉鸠目断湖冰裂。
人之爱子亦如余,方识人间有离别。母后偕死二孙从,茂陵夜夜鹃啼血。
黄昏雪打窗,夜雨破幽梦。晨光逗檐花,霁色晃池冻。
老木惊向荣,好鸟发微哢。草根露纤芒,虫声试群哄。
空畦土匀酥,侧涧泉流湩。腊尽杀气衰,春归生理共。
人情自多端,天意皆曲中。悬知造物公,未厌萌区众。
艰难重时节,俯仰疲迎送。心闲数造化,骨寒遭鬼弄。
那惊梅柳新,但饱藜藿供。行须过田家,泥饮空社瓮。
天台生困暑,夜卧絺帷中,童子持翣飏于前,适甚就睡。久之,童子亦睡,投翣倚床,其音如雷。生惊寤,以为风雨且至也。抱膝而坐,俄而耳旁闻有飞鸣声,如歌如诉,如怨如慕,拂肱刺肉,扑股面。毛发尽竖,肌肉欲颤;两手交拍,掌湿如汗。引而嗅之,赤血腥然也。大愕,不知所为。蹴童子,呼曰:“吾为物所苦,亟起索烛照。”烛至,絺帷尽张。蚊数千,皆集帷旁,见烛乱散,如蚁如蝇,利嘴饫腹,充赤圆红。生骂童子曰:“此非吾血者耶?尔不谨,蹇帷而放之入。且彼异类也,防之苟至,乌能为人害?”童子拔蒿束之,置火于端,其烟勃郁,左麾右旋,绕床数匝,逐蚊出门,复于生曰:“可以寝矣,蚊已去矣。”
生乃拂席将寝,呼天而叹曰:“天胡产此微物而毒人乎?”
童子闻之,哑而笑曰:“子何待己之太厚,而尤天之太固也!夫覆载之间,二气絪緼,赋形受质,人物是分。大之为犀象,怪之为蛟龙,暴之为虎豹,驯之为麋鹿与庸狨,羽毛而为禽为兽,裸身而为人为虫,莫不皆有所养。虽巨细修短之不同,然寓形于其中则一也。自我而观之,则人贵而物贱,自天地而观之,果孰贵而孰贱耶?今人乃自贵其贵,号为长雄。水陆之物,有生之类,莫不高罗而卑网,山贡而海供,蛙黾莫逃其命,鸿雁莫匿其踪,其食乎物者,可谓泰矣,而物独不可食于人耶?兹夕,蚊一举喙,即号天而诉之;使物为人所食者,亦皆呼号告于天,则天之罚人,又当何如耶?且物之食于人,人之食于物,异类也,犹可言也。而蚊且犹畏谨恐惧,白昼不敢露其形,瞰人之不见,乘人之困怠,而后有求焉。今有同类者,啜栗而饮汤,同也;畜妻而育子,同也;衣冠仪貌,无不同者。白昼俨然,乘其同类之间而陵之,吮其膏而盬其脑,使其饿踣于草野,流离于道路,呼天之声相接也,而且无恤之者。今子一为蚊所,而寝辄不安;闻同类之相,而若无闻,岂君子先人后身之道耶?”
天台生于是投枕于地,叩心太息,披衣出户,坐以终夕。
秋深霜气迥,乘兴过栖公。般若杯浮白,优婆树缀红。
孤峰时独赏,外道自群雄。共说西来意,谁知色是空。
绿烟侵坐草抽芽,红雨沾衣杏着花。使君拜命班春去,壮哉行色人矜誇。
公家爱民不如马,马在偿劳毙偿价。郡人专待福星来,摸拜道旁迎别驾。
君今养马先养人,须知马耗由民贫。他年布野如云锦,会有旌章下紫宸。
晨窗染烟岚,夕枕响风涧。客心在山川,剧若遗刍拳。
山山识之遍,坐阅云气幻。大云腾駃騠,小云舞鹅雁。
连云一匹帛,离云双角丱。亦雨而亦晴,悠悠七朝晏。
山下有舠子,生计恃罩汕。何当从汝曹,如许一舟办。
芳草去天涯,高楼更回盼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