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本山中人,渴饮松下露。松肪酿春酒,和月共吞吐。
一瓢甘自醉,漓薄亦不恶。澹然有真味,醲滟反成痼。
常恐樽罍空,或贻友朋怒。万里困风尘,十年负幽趣。
平生陶靖节,耿耿见寐寤。初非薄轩冕,且复事农圃。
难效西施颦,虑失邯郸步。故园归何时,委心任吾寓。
覆栏纤弱绿条长,带雪冲寒拆嫩黄。迎得春来非自足,百花千卉任芬芳。
千里复万里,道路多间关。况复春尽时,好鸟声绵蛮。
贤宰离旧邑,车辕庶民攀。贰事非敢专,亦当念茕鳏。
遄期构大厦,寒士皆欢颜。去去不可留,怅望空云山。
平沙茫茫远树低,白日欲没西山西。一车隆隆苦行役,辙迹已穷愁路迷。
登高极目远烟起,知有茅店临荒溪。回车寻途急奔赴,已见宿鸟投林栖。
到门不暇解鞍蹬,即往四壁搜留题。春蛇蜿蜒秋蚓瘦,遍视始得穷端倪。
无盐嫫母互斗艳,颦眉龋齿争哀啼。村腔俚语实秽鄙,大雅岂屑相歌诋。
璠玙韬光杂瓦砾,独鹤敛翮参群鸡。是何神仙偶游戏,笔迹偶尔留鸿泥。
循墙且作百回读,清爽胜食哀家梨。我持钩吴入燕赵,遍历邹鲁经青齐。
每逢好句辄狂喜,恨不素手相提携。亟须蒐罗入行橐,淘汰瓦石扬秕粞。
详书岁月及邑里,姓氏一一堪参稽。他年湖海倘邂逅,敢摘诟病交评批。
呼童为我俱鸡黍,明朝碌碌仍轮蹄。
无衣无裳,莫上渔梁。渔梁三日落大雪,冻我手僵君足裂。
知名十载不识面,滑澾驿亭始相见。百钱藉救身饥寒,村茶恨涩酒恨酸。
山农惊说冷得紧,君辈儒衣那能忍?呼船载上严陵滩,同舟贵人冷眼看。
为龙为蛇,一上一下,不升于天,泥蟠在野。昨日北风今日南,过眼当作阴晴谈。
未须惆怅杭州别,慎勿相忘渔梁雪。
谁言桃实,可以疗饥。何为武陵,迷不自知。
鹤骨松心,丹青手、君应属我。二十载、胸中藏稿,写来泪堕。
坎?官随时作寂,间关事与心相左。幸归来、不索画图看,枪林过。
空激切,家山破。休点缀,林泉卧。算画中放下,肩头担荷。
留取豹皮名不朽,总缘马革尸拚裹。愿余生、击壤续衢歌,君当和。
宴坐帘旌捲翠微,朝昏万变发新姿。锦囊莫怕岚霏湿,带取风光入凤池。
左将军领豫州刺史郡国相守:盖闻明主图危以制变,忠臣虑难以立权。是以有非常之人,然后有非常之事,有非常之事,然后立非常之功。夫非常者,故非常人所拟也。曩者强秦弱主,赵高执柄,专制朝权,威福由己,时人迫胁,莫敢正言,终有望夷之败,祖宗焚灭,污辱至今,永为世鉴。及臻吕后季年,产、禄专政,内兼二军,外统梁、赵,擅断万机,决事省禁,下凌上替,海内寒心。于是绛侯、朱虚兴兵奋怒,诛夷逆暴,尊立太宗,故能王道兴隆,光明显融,此则大臣立权之明表也。
司空曹操祖父中常侍腾,与左悺、徐璜并作妖孽,饕餮放横,伤化虐民。父嵩,乞丐携养,因赃假位,舆金辇璧,输货权门,窃盗鼎司,倾覆重器。操赘阉遗丑,本无懿德,僄狡锋协,好乱乐祸。幕府董统鹰扬,扫除凶逆。续遇董卓侵官暴国,于是提剑挥鼓,发命东夏。收罗英雄,弃瑕取用,故遂与操同谘合谋,授以裨师,谓其鹰犬之才,爪牙可任。至乃愚佻短略,轻进易退,伤夷折衄,数丧师徒。幕府辄复分兵命锐,修完补辑,表行东郡领兖州刺史,被以虎文,奖蹙威柄,冀获秦师一克之报。而操遂承资拔扈,肆行凶忒,割剥元元,残贤害善。故九江太守边让,英才俊伟,天下知名,直言正色,论不阿谄,身首被枭悬之诛,妻孥受灰灭之咎。自是士林愤痛,民怨弥重,一夫奋臂,举州同声,故躬破于徐方,地夺于吕布,彷徨东裔,蹈据无所。幕府惟强干弱枝之义,且不登叛人之党,故复援旌擐甲,席卷起征,金鼓响振,布众奔沮,拯其死亡之患,复其方伯之位,则幕府无德于兖土之民,而有大造于操也。后会鸾驾反旆,群虏寇攻。时冀州方有北鄙之警,匪遑离局,故使从事中郎徐勋就发遣操,使缮修郊庙,翊卫幼主。操便放志,专行胁迁,当御者禁,卑侮王室,败法乱纪,坐领三台,专制朝政,爵赏由心,刑戮在口,所爱光五宗,所恶灭三族,群谈者受显诛,腹议者蒙隐戮,百寮钳口,道路以目,尚书记朝会,公卿充员品而已。故太尉杨彪,典历二司,享国极位,操因缘眦睚,被以非罪,榜楚参并,五毒备至,触情任忒,不顾宪纲。又议郎赵彦,忠谏直言,议有可纳。是以圣朝含听,改容加饰,操欲迷夺时明,杜绝言路,檀收立杀,不俟报闻。又梁孝王,先帝母昆,坟陵尊显,桑梓松柏,犹宜肃恭,而操帅将吏士,亲临发掘,破棺裸尸,掠取金宝,至令圣朝流涕,士民伤怀。操又特置发丘中郎将、摸金校尉,所遇隳突,无骸不露。身处三公之位,而行桀虏之态,污国虐民,毒施人鬼。加其细政苛惨,科防互设,罾缴充蹊,坑阱塞路,举手挂网罗,动足触机陷,是以兖、豫有无聊之民,帝都有吁嗟之怨。历观载籍,无道之臣,贪残酷烈,于操为甚。
幕府方诘外奸,未及整训,加绪含容,冀可弥缝。而操豺狼野心,潜包祸谋,乃欲摧挠栋梁,孤弱汉室,除灭忠正,专为枭雄。往者伐鼓北征公孙瓒,强寇桀逆,拒围一年。操因其未破,阴交书命,外助王师,内相掩袭,故引兵造河,方舟北济。会其行人发露,瓒亦枭夷,故使锋芒挫缩,厥图不果。尔乃大军过荡西山,屠各左校,皆束手奉质,争为前登,犬羊残丑,消沦山谷。于是操师震慑,晨夜逋遁,屯据敖仓,阻河为固,欲以螗螂之斧,御隆车之隧。幕府奉汉威灵,折冲宇宙,长戟百万,胡骑千群,奋中黄、育、获之士,骋良弓劲弩之势,并州越太行,青州涉济、漯,大军泛黄河而角其前,荆州下宛、叶而掎其后,雷霆虎步,并集虏庭,若举炎火以焫飞蓬,覆沧海以沃熛炭,有何不灭者哉?又操军吏士,其可战者,皆出自幽、冀,或故营部曲,咸怨旷思归,流涕北顾。其馀兖、豫之民,及吕布、张扬之遗众,覆亡迫胁,权时苟从,各被创痍,人为雠敌。若回旆方徂,登高罔而击鼓吹,扬素挥以启降路,必土崩瓦解,不俟血刃。方今汉室陵迟,纲维弛绝,圣朝无一介之辅,股肱无折冲之势,方畿之内,简练之臣皆垂头拓翼,莫所凭恃,虽有忠义之佐,胁于暴虐之臣,焉能展其节?又操持部曲精兵七百,围守宫阙,外托宿卫,内实拘执,惧其篡逆之萌,因斯而作。此乃忠臣肝脑涂地之秋,烈士立功之会,可不勖哉!
操又矫命称制,遣使发兵,恐边远州郡过听绐与,强寇弱主违众旅叛,举以丧名,为天下笑,则明哲不敢也。即日幽、并、青、冀四州并进。书到,荆州勒见兵,与建忠将军协同声势,州郡各整戎马,罗落境界,举师扬威,并匡社稷,则非常之功于是乎著。其得操首者,封五行户侯,赏钱五千万。部曲偏裨将校诸吏降者,勿有所问。广宣恩信,班扬符赏,布告天下,咸使知圣朝有拘逼之难,如律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