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崖翻槲叶,白日雨声寒。共爱秋山好,其如芳蕙残。
乱云藏怪石,空壑下清湍。底事林间鹤,栖栖刷羽翰。
雌雄相对鸣呜呜,翅翎无异颜色殊。营叶寄养出人力,安心饮啄还哺雏。
借问何修得如此,世上群禽那可比。不疑不诈已恋人,自去自来人信已。
晓天空阔风日清,雕笼彩袖相赍擎。得时可展青云志,回首无忘白屋情。
苍鹰絷紧鹤笼窄,以身误人颖愈力。吁嗟此鸟得人怜,有性有情非一日。
九土昔沦垫,八方抱殷忧。哲王受《洪范》,群物承天休。
源委有所在,勤劳会东州。稽山何峻极,清庙居上头。
律度非外事,辛壬宁少留。歌谣自不去,覆载将何求?
灵长表远绩,经启蒙宏猷。孰敢备佐命,天吴与阳侯。
玄功馀玉帛,茂实结松楸。盖影庇风雨,湖光摇冕旒。
质明箫鼓作,通昔礼容脩。骍牢设旧物,洿水配庶羞。
深沈本建极,傲很亦思柔。阴怪尚奔走,灵徒如献酬。
恍疑仙驾动,静见宿云收。竹树依积润,菰蒲托清流。
谬兹领百越,忽复历三秋。丹恳谅可荐,庶几无年尤。
匹夫而为百世师,一言而为天下法。是皆有以参天地之化,关盛衰之运,其生也有自来,其逝也有所为。故申、吕自岳降,傅说为列星,古今所传,不可诬也。孟子曰:“我善养吾浩然之气。”是气也,寓于寻常之中,而塞乎天地之间。卒然遇之,则王公失其贵,晋、楚失其富,良、平失其智,贲、育失其勇,仪、秦失其辩。是孰使之然哉?其必有不依形而立,不恃力而行,不待生而存,不随死而亡者矣。故在天为星辰,在地为河岳,幽则为鬼神,而明则复为人。此理之常,无足怪者。
自东汉以来,道丧文弊,异端并起,历唐贞观、开元之盛,辅以房、杜、姚、宋而不能救。独韩文公起布衣,谈笑而麾之,天下靡然从公,复归于正,盖三百年于此矣。文起八代之衰,而道济天下之溺;忠犯人主之怒,而勇夺三军之帅:此岂非参天地,关盛衰,浩然而独存者乎?
盖尝论天人之辨,以谓人无所不至,惟天不容伪。智可以欺王公,不可以欺豚鱼;力可以得天下,不可以得匹夫匹妇之心。故公之精诚,能开衡山之云,而不能回宪宗之惑;能驯鳄鱼之暴,而不能弭皇甫镈、李逢吉之谤;能信于南海之民,庙食百世,而不能使其身一日安于朝廷之上。盖公之所能者天也,其所不能者人也。
始潮人未知学,公命进士赵德为之师。自是潮之士,皆笃于文行,延及齐民,至于今,号称易治。信乎孔子之言,“君子学道则爱人,小人学道则易使”也。潮人之事公也,饮食必祭,水旱疾疫,凡有求必祷焉。而庙在刺史公堂之后,民以出入为艰。前太守欲请诸朝作新庙,不果。元佑五年,朝散郎王君涤来守是邦。凡所以养士治民者,一以公为师。民既悦服,则出令曰:“愿新公庙者,听!”民欢趋之,卜地于州城之南七里,期年而庙成。
或曰:“公去国万里,而谪于潮,不能一岁而归。没而有知,其不眷恋于潮也,审矣。”轼曰:“不然!公之神在天下者,如水之在地中,无所往而不在也。而潮人独信之深,思之至,焄蒿凄怆,若或见之。譬如凿井得泉,而曰水专在是,岂理也哉?”元丰七年,诏拜公昌黎伯,故榜曰:“昌黎伯韩文公之庙。”潮人请书其事于石,因作诗以遗之,使歌以祀公。其辞曰:“公昔骑龙白云乡,手抉云汉分天章,天孙为织云锦裳。飘然乘风来帝旁,下与浊世扫秕糠。西游咸池略扶桑,草木衣被昭回光。追逐李、杜参翱翔,汗流籍、湜走且僵,灭没倒影不能望。作书抵佛讥君王,要观南海窥衡湘,历舜九嶷吊英、皇。祝融先驱海若藏,约束蛟鳄如驱羊。钧天无人帝悲伤,讴吟下招遣巫阳。犦牲鸡卜羞我觞,於粲荔丹与蕉黄。公不少留我涕滂,翩然被发下大荒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