晴滩属玉玩烟霏,照眼琅玕碧四围。堂荫白茅娱子美,江吟净练忆玄晖。
谁家鼓吹观游去,何处笭箵罢钓归。尚想江南图画里,风帆夜落道人矶。
从君几醉燕京酒,旧游花月回白首。相看零落眼中人,二子河梁重携手。
忆昨青山坐西署,于今此事成不朽。交态萧条尔自谙,浮名惨淡吾何有。
争道贤豪拥上林,华阳台馆尽黄金。长卿词赋徒壁立,曼倩佯狂合陆沉。
平生得意向知己,常将颜色当同心。北望诸陵一拊髀,悲风千里来寒阴。
春草如云覆四野,我行逶迟五其马。十载为郎愿已违,出门况复悠悠者。
汉臣犹未老冯唐,每饭岂忘钜鹿下。岁晚江湖梦独遥,秋深鸿雁书堪把。
马伶者,金陵梨园部也。金陵为明之留都,社稷百官皆在,而又当太平盛时,人易为乐。其士女之问桃叶渡、游雨花台者,趾相错也。梨园以技鸣者,无虑数十辈,而其最著者二:曰兴化部,曰华林部。
一日,新安贾合两部为大会,遍征金陵之贵客文人,与夫妖姬静女,莫不毕集。列兴化于东肆,华林于西肆,两肆皆奏《鸣凤》,所谓椒山先生者。迨半奏,引商刻羽,抗坠疾徐,并称善也。当两相国论河套,而西肆之为严嵩相国者曰李伶,东肆则马伶。坐客乃西顾而叹,或大呼命酒,或移座更近之,首不复东。未几更进,则东肆不复能终曲。询其故,盖马伶耻出李伶下,已易衣遁矣。马伶者,金陵之善歌者也。既去,而兴化部又不肯辄以易之,乃竟辍其技不奏,而华林部独著。
去后且三年而马伶归,遍告其故侣,请于新安贾曰:“今日幸为开宴,招前日宾客,愿与华林部更奏《鸣凤》,奉一日欢。”既奏,已而论河套,马伶复为严嵩相国以出,李伶忽失声,匍匐前称弟子。兴化部是日遂凌出华林部远甚。其夜,华林部过马伶:“子,天下之善技也,然无以易李伶。李伶之为严相国至矣,子又安从授之而掩其上哉?”马伶曰:“固然,天下无以易李伶;李伶即又不肯授我。我闻今相国昆山顾秉谦者,严相国俦也。我走京师,求为其门卒三年,日侍昆山相国于朝房,察其举止,聆其语言,久乃得之。此吾之所为师也。”华林部相与罗拜而去。
马伶,名锦,字云将,其先西域人,当时犹称马回回云。
侯方域曰:异哉,马伶之自得师也。夫其以李伶为绝技,无所干求,乃走事昆山,见昆山犹之见分宜也;以分宜教分宜,安得不工哉?(呜乎!耻其技之不若,而去数千里为卒三年,倘三年犹不得,即犹不归耳。其志如此,技之工又须问耶?
来不偕行又自归,儿曹但向妾身依。还思远宦相随愿,应忆中宵对泣饥。
欲别思怀重指誓,临歧密约更防违。那知无限谈心处,话到离情语转稀。
黄花战裙红抹巾,要刀暗啸青蛇鳞。闪闪大旗道旁立,白日街头横杀人。
群入人家捉妇女,弹鸡射犬惊童竖。磨刀向颈谁敢拒,厉言而翁不赦汝。
贼来犹可避一时,大军遍野将安之。哭诉辕门反遭棰,草间呕血狐鸣悲。
日暮原头阵云黑,将军震掉无人色。两军相遇西山前,炮声雷碾秋空烟。
劲弓猛箭剧风雨,不射贼酋空射天。阴谋蓄贼要恩赏,走马联翩来索饷。
夜闻贼去胆忽雄,急蹑万骑追长风。荒村零户百家灭,乱砍民头归献功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