点苍山,十九峰,峰峰巧削玉芙蓉,炎天赤日雪不融。
峰顶涌出十九泉,一峰一泉相萦缠,流到峰前共一川。
雪花乱落绿波里,迭岛连洲镜中起,是为巨海名西洱。
蒙舍当年控百蛮,山水中间凿两关,一夫守此百不攀。
圣代垂裳九夷附,此地千秋罢烽戍,洱海行人日夜渡。
剪除蓬藋疏街衢,歌钟绮衣盈路隅,昔日不毛今雄都。
山中鸡犬散不取,山下乌蛮种禾黍,况乃儒风似邹鲁。
纷纷犀象走王庭,怪石亦具山水形,尽辇中州作画屏。
羡君结庐山之窟,窗里诸峰互出没,夜夜读书常映雪。
十年簪笏系朝班,位高官要身不闲,惟有清梦到故山。
余亦平生好奇者,一说名山心若洒,何时与君共坐雪峰下。
余尝游于京师侯家富人之园,见其所蓄,自绝徼海外奇花石无所不致,而所不能致者惟竹。吾江南人斩竹而薪之,其为园,亦必购求海外奇花石,或千钱买一石、百钱买一花,不自惜。然有竹据其间,或芟而去焉,曰:“毋以是占我花石地。”而京师人苟可致一竹,辄不惜数千钱;然才遇霜雪,又槁以死。以其难致而又多槁死,则人益贵之。而江南人甚或笑之曰:“京师人乃宝吾之所薪。”呜呼!奇花石诚为京师与江南人所贵。然穷其所生之地,则绝徼海外之人视之,吾意其亦无以甚异于竹之在江以南。而绝徼海外,或素不产竹之地,然使其人一旦见竹,吾意其必又有甚于京师人之宝之者。是将不胜笑也。语云:“人去乡则益贱,物去乡则益贵。”以此言之,世之好丑,亦何常之有乎!
余舅光禄任君治园于荆溪之上,遍植以竹,不植他木。竹间作一小楼,暇则与客吟啸其中。而间谓余曰:“吾不能与有力者争池亭花石之胜,独此取诸土之所有,可以不劳力而蓊然满园,亦足适也。因自谓竹溪主人。甥其为我记之。”余以谓君岂真不能与有力者争,而漫然取诸其土之所有者?无乃独有所深好于竹,而不欲以告人欤?昔人论竹,以为绝无声色臭味可好。故其巧怪不如石,其妖艳绰约不如花。孑孑然有似乎偃蹇孤特之士,不可以谐于俗。是以自古以来,知好竹者绝少。且彼京师人亦岂能知而贵之?不过欲以此斗富,与奇花石等耳。故京师人之贵竹,与江南人之不贵竹,其为不知竹一也。
君生长于纷华而能不溺乎其中,裘马、僮奴、歌舞,凡诸富人所酣嗜,一切斥去。尤挺挺不妄与人交,凛然有偃蹇孤特之气,此其于竹,必有自得焉。而举凡万物可喜可玩,固有不能间也欤?然则虽使竹非其土之所有,君犹将极其力以致之,而后快乎其心。君之力虽使能尽致奇花石,而其好固有不存也。嗟乎!竹固可以不出江南而取贵也哉!吾重有所感矣!
生涯吾亦爱吾庐,踏地从来出赋租。胸次有怀空磈磊,人间无处不崎岖。
扶摇安得三千里,应见真成百亿躯。直欲弃家参学去,一龛香火供斋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