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文选》烂,秀才半,前人之言岂河汉。后来文士卑六朝,輘嬴轹刘追陶姚。
那知高论起风雅,徒使落笔空枝条。华实自相因,根植可抒藻。
巍巍《文选》台,屹立不易倒。东坡解事薄小儿,恐亦耳食未深讨。
读书种子得义门,河源本会寻昆仑。剬经缉史有余力,乃复来闯曹刘藩。
目中一字不轻放,欲使临文绝影响。从兹论辨始见真,譬若片言折堂上。
吟才今日传湘灵,夜照太乙然藜青。十年好古有元本,肯夸明月遗秋萤。
吾本寒家,世以清白相承。吾性不喜华靡,自为乳儿,长者加以金银华美之服,辄羞赧弃去之。二十忝科名,闻喜宴独不戴花。同年曰:“君赐不可违也。”乃簪一花。平生衣取蔽寒,食取充腹;亦不敢服垢弊以矫俗干名,但顺吾性而已。众人皆以奢靡为荣,吾心独以俭素为美。人皆嗤吾固陋,吾不以为病。应之曰:“孔子称‘与其不逊也宁固。’又曰‘以约失之者鲜矣。’又曰‘士志于道,而耻恶衣恶食者,未足与议也。’古人以俭为美德,今人乃以俭相诟病。嘻,异哉!”
近岁风俗尤为侈靡,走卒类士服,农夫蹑丝履。吾记天圣中,先公为群牧判官,客至未尝不置酒,或三行、五行,多不过七行。酒酤于市,果止于梨、栗、枣、柿之类;肴止于脯、醢、菜羹,器用瓷、漆。当时士大夫家皆然,人不相非也。会数而礼勤,物薄而情厚。近日士大夫家,酒非内法,果、肴非远方珍异,食非多品,器皿非满案,不敢会宾友,常量月营聚,然后敢发书。苟或不然,人争非之,以为鄙吝。故不随俗靡者,盖鲜矣。嗟乎!风俗颓弊如是,居位者虽不能禁,忍助之乎!
又闻昔李文靖公为相,治居第于封丘门内,厅事前仅容旋马,或言其太隘。公笑曰:“居第当传子孙,此为宰相厅事诚隘,为太祝奉礼厅事已宽矣。”参政鲁公为谏官,真宗遣使急召之,得于酒家,既入,问其所来,以实对。上曰:“卿为清望官,奈何饮于酒肆?”对曰:“臣家贫,客至无器皿、肴、果,故就酒家觞之。”上以无隐,益重之。张文节为相,自奉养如为河阳掌书记时,所亲或规之曰:“公今受俸不少,而自奉若此。公虽自信清约,外人颇有公孙布被之讥。公宜少从众。”公叹曰:“吾今日之俸,虽举家锦衣玉食,何患不能?顾人之常情,由俭入奢易,由奢入俭难。吾今日之俸岂能常有?身岂能常存?一旦异于今日,家人习奢已久,不能顿俭,必致失所。岂若吾居位、去位、身存、身亡,常如一日乎?”呜呼!大贤之深谋远虑,岂庸人所及哉!
御孙曰:“俭,德之共也;侈,恶之大也。”共,同也;言有德者皆由俭来也。夫俭则寡欲,君子寡欲,则不役于物,可以直道而行;小人寡欲,则能谨身节用,远罪丰家。故曰:“俭,德之共也。”侈则多欲。君子多欲则贪慕富贵,枉道速祸;小人多欲则多求妄用,败家丧身;是以居官必贿,居乡必盗。故曰:“侈,恶之大也。”
昔正考父饘粥以糊口,孟僖子知其后必有达人。季文子相三君,妾不衣帛,马不食粟,君子以为忠。管仲镂簋朱纮,山节藻棁,孔子鄙其小器。公叔文子享卫灵公,史鰌知其及祸;及戌,果以富得罪出亡。何曾日食万钱,至孙以骄溢倾家。石崇以奢靡夸人,卒以此死东市。近世寇莱公豪侈冠一时,然以功业大,人莫之非,子孙习其家风,今多穷困。其余以俭立名,以侈自败者多矣,不可遍数,聊举数人以训汝。汝非徒身当服行,当以训汝子孙,使知前辈之风俗云。
锻鍊新诗数百篇,郊寒岛瘦慕前贤。高山流水知音少,不及人间鬼使钱。
吾家古屏来江南,白昼水墨渍烟岚。我行北方未尝见,众道巫峡仍湘潭。
山头老树长参天,水上衰公撑钓船。青蓑拥身稚子眠,得鱼不卖心悠然。
久嫌时世趣向狭,颇思种药依林泉。桃源仙家不可到,但愿屏上山水置眼前。
落日枫江水似苔,画船挝鼓大帆开。柏台一夜清霜重,并逐秋风白雁来。
湖州老丈久已矣,近来墨竹誇二李。纷纷后学争夺真,画竹岂能知竹意。
奎章学士丹丘生,力能与丈相抗衡。长缣大楮纵挥扫,高堂六月惊秋声。
人传学士手有竹,我知学士琅玕腹。去年长歌下溪谷,见我忘形笑淇澳。
我为爱竹足不閒,十年走遍江南山。今日披图见新画,乃知爱竹亦如我。
何当置我于其下,竹冠草衣相对坐,坐啸清风过长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