开落元无准,秾华浪得名。今朝俄绿暗,昨日尚朱荣。
西泠云树六桥东,月姊曾闻下碧空。杨柳长条人绰约,桃花得气句玲珑。
笔林研匣长华里,翠袖香车丽日中。今日一灯方丈室,散花长侍净名翁。
光风叶叶露香新,欲采幽芳惜暮春。几度玉笙吹夜月,潇湘云断不逢人。
三山领十郡,公政惟春暄。愧予持布鼓,安敢拟雷门。
虑囚参末议,稍稍窥篱樊。左提复右挈,卵翼感殊恩。
正期侍颜色,朝命移朱幡。
疲策倦人世。
敛性就幽蓬。
停琴伫凉月。
灭烛听归鸿。
凉熏乘暮晰。
秋华临夜空。
叶低知露密。
崖断识云重。
折荷葺寒袂。
开镜眄衰容。
海暮腾清气。
河关秘栖冲。
烟衡时未歇。
芝兰去相从。
百物有兴废,金牛去渺然。人心遗爱在,天意劫灰捐。
荒冢多新鬼,空山少杜鹃。欢颜先我辈,春上载书船。
得失信偶尔,好谋徒自穷。前功竟何在,百战漫争雄。
昧者甘守拙,高人成悟空。不如来饮酒,听唱小桃红。
忆昔咸丰之十载,粤西大盗来东吴。异军苍头起吾里,白布帕首争前驱。
斩馘剧贼颇亦夥,日久粮乏难枝梧。贼更积忿逞一决,户口十万遭焚屠。
贱子亡命草间活,但馀皮骨无肌肤。贼退来归旧井里,积尸狼藉横交衢。
狗食人肉喜其腴,夜夜属餍肥其躯。东邻老妪饿莫起,攫之而走冲门趋。
眼中所睹竟若此,咄哉天道何其诬。三十年来事犹昨,至今梦寐常惊呼。
采苓采苓,首阳之巅。人之为言,苟亦无信。舍旃舍旃,苟亦无然。人之为言,胡得焉?
采苦采苦,首阳之下。人之为言,苟亦无与。舍旃舍旃,苟亦无然。人之为言,胡得焉?
采葑采葑,首阳之东。人之为言,苟亦无从。舍旃舍旃,苟亦无然。人之为言,胡得焉?
或有问于余曰:“诗何谓而作也?”余应之曰:“‘人生而静,天之性也;感于物而动,性之欲也。’夫既有欲矣,则不能无思;既有思矣,则不能无言;既有言矣,则言之所不能尽而发于咨嗟咏叹之余者,必有自然之音响节奏,而不能已焉。此诗之所以作也。”
曰:“然则其所以教者,何也?”曰:“诗者,人心之感物而形于言之馀也。心之所感有邪正,故言之所形有是非。惟圣人在上,则其所感者无不正,而其言皆足以为教。其或感之之杂,而所发不能无可择者,则上之人必思所以自反,而因有以劝惩之,是亦所以为教也。昔周盛时,上自郊庙朝廷,而下达于乡党闾巷,其言粹然无不出于正者。圣人固已协之声律,而用之乡人,用之邦国,以化天下。至于列国之诗,则天子巡狩,亦必陈而观之,以行黜陟之典。降自昭、穆而后,寖以陵夷,至于东迁,而遂废不讲矣。孔子生于其时,既不得位,无以行帝王劝惩黜陟之政,于是特举其籍而讨论之,去其重复,正其纷乱;而其善之不足以为法,恶之不足以为戒者,则亦刊而去之;以从简约,示久远,使夫学者即是而有以考其得失,善者师之,而恶者改焉。是以其政虽不足行于一时,而其教实被于万世,是则计之所以为者然也。”
曰:“然则国风、雅、颂之体,其不同若是,何也?”曰:“吾闻之,凡诗之所闻风者,多出于里巷歌谣之作。所谓男女相与咏歌,各言其情者也。虽《周南》《召南》亲被文王之化以成德,而人皆有以得其性情之正,故其发于言者,乐而不过于淫,哀而不及于伤,是以二篇独为风诗之正经。自《邶》而下,则其国之治乱不同,人之贤否亦异,其所感而发者,有邪正是非之不齐,而所谓先王之风者,于此焉变矣。若夫雅颂之篇,则皆成周之世,朝廷郊庙乐歌之词:其语和而庄,其义宽而密;其作者往往圣人之徒,固所以为万世法程而不可易者也。至于雅之变者,亦皆一时贤人君子,闵时病俗之所为,而圣人取之。其忠厚恻怛之心,陈善闭邪之意,犹非后世能言之士所能及之。此《诗》之为经,所以人事浃于下,天道备于上,而无一理之不具也。”
曰:“然则其学之也,当奈何?”曰:“本之二《南》以求其端,参之列国以尽其变,正之于雅以大其规,和之于颂以要其止,此学诗之大旨也。于是乎章句以纲之,训诂以纪之,讽咏以昌之,涵濡以体之。察之情性隐约之间,审之言行枢机之始,则修身及家、平均天下之道,其亦不待他求而得之于此矣。”
问者唯唯而退。余时方集《诗传》,固悉次是语以冠其篇云。
淳熙四年丁酉冬十月戊子新安朱熹书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