惟昊天之大旱兮,失精和之正理。遥望白云之蓬勃兮,滃澹澹而妄止。运清浊之澒洞兮,正重沓而并起。嵬隆崇以崔巍兮,时仿佛而有似。屈卷轮而中天兮,象虎惊与龙骇。相抟据而俱兴兮,妄倚俪而时有。遂积聚而合沓兮,相纷薄而慷慨。若飞翔之从横兮,杨侯怒而澎濞。正帷布而雷动兮,相击冲而破碎。或窈窕而四塞兮,诚若雨而不坠。
阴阳分而不相得兮,更惟贪邪而狼戾。终风解而霰散兮,陵迟而堵溃。或深潜而闭藏兮,争离而并逝。廓荡荡其若涤兮,日照照而无秽。隆盛暑而无聊兮,煎砂石而烂渭。汤风至而含热兮,群生闷满而愁愦。畎亩枯槁而失泽兮,壤石相聚而为害。农夫垂拱而无聊兮,释其锄耨而下泪。忧疆畔之遇害兮,痛皇天之靡惠。惜稚稼之旱夭兮,离天灾而不遂。
怀怨心而不能已兮,窃讬咎于在位。独不闻唐虞之积烈兮,与三代之风气?时俗殊而不还兮,恐功久而坏败。何操行之不得兮,政治失中而违节。阴气辟而留滞兮,猒暴至而沉没。
嗟乎!惜旱大剧,何辜于天无恩泽?忍兮啬夫,何寡德矣!既已生之,不与福矣。来何暴也,去何躁也!孳孳望之,其可悼也。憭兮栗兮,以郁怫兮。念思白云,肠如结兮。终怨不雨,甚不仁兮;布而不下,甚不信兮。白云何怨?奈何人兮!
走遍尘埃倦鸟还,故乡元在水云间。黄粱饭里梦魂醒,青箬笠前身世閒。
鸥鹭飞来俱玉立,松篁岁晚各苍颜。岷峨交旧如相问,铁锁无扃任客攀。
旧絮补破襦,生薪续微火。茕孤有冻死,自视亦已过。
邻翁冒风雪,斗酒持饮我。尖团擘霜蟹,丹漆饤山果。
欣然共笑语,何止宽寒饿。布被拥更阑,招魂不须些。
世方憎忠义,君胡表此柏?移之至岳坟,终古配毅魄。
吁嗟墓中士,涅背字历历。苌叔苦违天,天倾血成碧。
余尝游于京师侯家富人之园,见其所蓄,自绝徼海外奇花石无所不致,而所不能致者惟竹。吾江南人斩竹而薪之,其为园,亦必购求海外奇花石,或千钱买一石、百钱买一花,不自惜。然有竹据其间,或芟而去焉,曰:“毋以是占我花石地。”而京师人苟可致一竹,辄不惜数千钱;然才遇霜雪,又槁以死。以其难致而又多槁死,则人益贵之。而江南人甚或笑之曰:“京师人乃宝吾之所薪。”呜呼!奇花石诚为京师与江南人所贵。然穷其所生之地,则绝徼海外之人视之,吾意其亦无以甚异于竹之在江以南。而绝徼海外,或素不产竹之地,然使其人一旦见竹,吾意其必又有甚于京师人之宝之者。是将不胜笑也。语云:“人去乡则益贱,物去乡则益贵。”以此言之,世之好丑,亦何常之有乎!
余舅光禄任君治园于荆溪之上,遍植以竹,不植他木。竹间作一小楼,暇则与客吟啸其中。而间谓余曰:“吾不能与有力者争池亭花石之胜,独此取诸土之所有,可以不劳力而蓊然满园,亦足适也。因自谓竹溪主人。甥其为我记之。”余以谓君岂真不能与有力者争,而漫然取诸其土之所有者?无乃独有所深好于竹,而不欲以告人欤?昔人论竹,以为绝无声色臭味可好。故其巧怪不如石,其妖艳绰约不如花。孑孑然有似乎偃蹇孤特之士,不可以谐于俗。是以自古以来,知好竹者绝少。且彼京师人亦岂能知而贵之?不过欲以此斗富,与奇花石等耳。故京师人之贵竹,与江南人之不贵竹,其为不知竹一也。
君生长于纷华而能不溺乎其中,裘马、僮奴、歌舞,凡诸富人所酣嗜,一切斥去。尤挺挺不妄与人交,凛然有偃蹇孤特之气,此其于竹,必有自得焉。而举凡万物可喜可玩,固有不能间也欤?然则虽使竹非其土之所有,君犹将极其力以致之,而后快乎其心。君之力虽使能尽致奇花石,而其好固有不存也。嗟乎!竹固可以不出江南而取贵也哉!吾重有所感矣!
芳意阔。欢场旧莺燕,舞繁歌切。风怀几许,愁书花叶。
一曲红牙妙谱,记当筵催按回雪。倦情别。隔年沈恨,覆杯慵说。
不是清狂重怯。写琴心、六幺渐缺。断梦楼台,中年丝竹,不禁衰歇。
头白龟年,尚解怨、天宝凄凉时节。笛声咽。谁傍宫墙暗月。
落叶绝行踪,随意披疏筱。龙气动乔木,空潭无猿鸟。
岂有吹箫不用竹,碣语分明我王属。一百三十六营贼,争向将军马头哭。
功成身殁何忧劳,毅魄上烛星辰高。独有坟旁老松树,郁勃时藉风悲号。
枝干周围六十丈,礌砢未肯扶摇上。俨然广厦万间庇,岂藉飞涛半空响。
松山战罢搜松材,此树曾盟带砺来。盘拿直学虬龙走,灵爽将疑幢盖开。
中间却有凌云势,兀傲不受鬼神制。百尺以上若楼耸,五步之内已绿闭。
偃蹇略比梅花枝,人世炎凉总不知。偶遭风雪皮肉坏,苍髯翠鬣仍支离。
我来趋拜墓门侧,一缕天光入松色。斜阳闪闪隐残红,白发萧萧变深黑。
韦毕不作谁能图,王维之诗今有无。惟余丞相祠堂柏,万古峥嵘两大夫。
    