鼓角遥闻出塞声,边风吹雁过高城。疆陲无复戊己尉,盗贼犹怜壬午兵。
岁晚胡床闭深阁,夜长刁斗听连营。便须从此传烽息,要及春农论劝耕。
我本杞菊家,桑苧亦吾宗。种艺日成列,喜过万户封。
今年夏雨足,不复忧螟虫。归耕殆有相,所愿天辄从。
真消息,律管定春期。应候土牛先击碎,芒儿闲散独何之。
此理有谁知。
马风子,凭仗做修持。恰到人牛俱不见,澄澄湛湛入无为。
正是月明时。
南行遵溪浒,流景何楚楚。溪毛绣藻蘩,游鱼聚相喣。
锦石亦参错,绿发明可数。小者如卧羊,大者如伏虎。
飞湍所磨荡,兀兀自太古。丛薄交深春,不但蔚榛楛。
兹游倦登陟,到此一延伫。况有令主人,意气不为忤。
担囊轻百里,一一适我所。春花未终极,岂即怀故土。
锦江非不佳,人情薄如楮。西游杜陵老,安得免愁苦。
步出城南门,怅望江南路。前日风雨中,故人从此去。
勋名过眼似烟云,一角荒山罨夕曛。石马半摧翁仲卧,路人遥指叶公坟。
穿盐井,千尺深。利锥钻石石迸火,邪许相呼千杵音。
石尽火鸣油喷起,不息雨中然水底。一镫引作百十镫,筒盛脬封走千里。
篾篓万个来江边,暑天雪花堆满船。那畏烟薰草木死,更愁卤下伤民田。
只有盐商好意气,十年往往为高官。夜半地祗乘龟升紫府,遍体疮瘢与天语。
海眼凿穿地肺裂,血液烧枯阳外吐。井星摇摇井络坼,鳌脊蜂窠孔难数。
直恐深漏地下天,唤起娲皇不能补。帝闻颔首意无奈,第敕鹾家峻盐课,盐课重时穿井懦。
井水日退课日增,灶户十家九家破!
君钱塘袁氏,讳枚,字子才。其仕在官,有名绩矣。解官后,作园江宁西城居之,曰“随园”。世称随园先生,乃尤著云。祖讳锜,考讳滨,叔父鸿,皆以贫游幕四方。君之少也,为学自成。年二十一,自钱塘至广西,省叔父于巡抚幕中。巡抚金公鉷一见异之,试以《铜鼓赋》,立就,甚瑰丽。会开博学鸿词科,即举君。时举二百馀人,惟君最少。及试,报罢。中乾隆戊午科顺天乡试,次年成进士,改庶吉士。散馆,又改发江南为知县;最后调江宁知县。江宁故巨邑,难治。时尹文端公为总督,最知君才;君亦遇事尽其能,无所回避,事无不举矣。既而去职家居,再起,发陕西;甫及陕,遭父丧归,终居江宁。
君本以文章入翰林有声,而忽摈外;及为知县,著才矣,而仕卒不进。自陕归,年甫四十,遂绝意仕宦,尽其才以为文辞歌诗。足迹造东南,山水佳处皆遍。其瑰奇幽邈,一发于文章,以自喜其意。四方士至江南,必造随园投诗文,几无虚日。君园馆花竹水石,幽深静丽,至棂槛器具,皆精好,所以待宾客者甚盛。与人留连不倦,见人善,称之不容口。后进少年诗文一言之美,君必能举其词,为人诵焉。
君古文、四六体,皆能自发其思,通乎古法。于为诗,尤纵才力所至,世人心所欲出不能达者,悉为达之;士多仿其体。故《随园诗文集》,上自朝廷公卿,下至市井负贩,皆知贵重之。海外琉球有来求其书者。君仕虽不显,而世谓百馀年来,极山林之乐,获文章之名,盖未有及君也。
君始出,试为溧水令。其考自远来县治。疑子年少,无吏能,试匿名访诸野。皆曰:“吾邑有少年袁知县,乃大好官也。”考乃喜,入官舍。在江宁尝朝治事,夜召士饮酒赋诗,而尤多名迹。江宁市中以所判事作歌曲,刻行四方,君以为不足道,后绝不欲人述其吏治云。
君卒于嘉庆二年十一月十七日,年八十二。夫人王氏无子,抚从父弟树子通为子。既而侧室钟氏又生子迟。孙二:曰初,曰禧。始,君葬父母于所居小仓山北,遗命以己祔。嘉庆三年十二月乙卯,祔葬小仓山墓左。桐城姚鼐以君与先世有交,而鼐居江宁,从君游最久。君殁,遂为之铭曰:粤有耆庞,才博以丰。出不可穷,匪雕而工。文士是宗,名越海邦。蔼如其冲,其产越中。载官倚江,以老以终。两世阡同,铭是幽宫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