何人轰铁笛,喷薄两崖开。千载留馀响,犹疑笙鹤来。
天门金碧照晨光,跃马鸣珂晓正当。人到蓬莱知不夜,地从阊阖夐无傍。
风移宫漏穿花远,云覆炉烟绕禁香。望断双凫候飞舄,空传诗句首东皇。
名湾深映绿杨烟,无数渔郎泊钓船。一曲沧浪明月夜,数声欸乃夕阳天。
讴歌引出游鱼听,笑语惊疑宿鸟迁。烟雨一蓑閒撒网,得鱼沽酒醉长年。
花界追寻一榻凉,破除烦恼是禅房。慢挥大扇消长日,共倒深杯说故乡。
万事到头成画虎,百年束手共亡羊。明朝马首劳瞻望,此别人间更渺茫。
阮郎游屐,算年时、蹴遍软红香土。刬地东风能几日,又见飞英如雨。
北渚鸥閒,南园蝶闹,春色浑无主。吹愁不醒,羽觞还醉芳杜。
记否二曲人家,朝朝冷食,谁叠丛祠鼓。堤上蹋青歌未歇,只有当年张绪。
槐火方新,榆钱自掷,莫问湔裙处。望中华表,再来辽鹤能语。
耆旧已辽落,床前拜德公。人余柱下史,身是鲁灵宫。
杞宋文何在,齐梁运易终。吾犹及型典,信见剖鸿濛。
广陵秋节半,旗鼓迓灵涛。鳅沈云海远,风激雪山高。
壮哉水滨人,游为水中豪。弄涛若平地,轻命如鸿毛。
古称公无渡,弱渡堪悲号。凭深良足畏,知险可先逃。
甘言毒人药,巧笑刳肠刀。狎玩终罹祸,险甚于滔滔。
昭然□圣诫,勉旃于尔曹。
两崖老树摇秋声,疏林摵摵飘红英。槎丫瘦削倍萧瑟,俄看数点寒鸦横。
横处排空复成阵,欲落不落栖还惊。性果求安便止宿,心缘怀侣犹飞鸣。
商飙习习振林谷,纷纷翔集仍回萦。一枝岂不故巢恋,归羽未定烦经营。
烟云半抹意惝恍,树杪遮断红霞明。长空来往极寥廓,徘徊怅望劳浮生。
合离下上得所适,超忽远近随遐征。树惟见鸦不见叶,夕阳疏影衔山晴。
山人静者独观妙,机心世虑两不撄。临流拄杖意何属,坐视物化无枯荣。
写生取神不求似,气味包蓄逾孤清。微烘淡墨渐无迹,门径异否衡山评。
长风从天来,吹我魂飞飞。飞飞上谒天帝居,天帝问我何所欲,不愿为人愿为竹。
天帝笑曰:咄哉黄生,无乃太痴。竹有何好,而尔愿之。
我不愿截为竿,洞庭日暮淇水寒,大鱼小鱼惨不欢。
我不愿截为杖,雷霆冥冥云荡荡,化龙君山之湖上。
我不愿截为箫,吹之一曲淩紫霄,凤兮凤兮不可招。
我亦不愿王家阿猷肩舆造我下,主客不具神潇洒。
临风箕踞指我云,何可一日无此君。我亦不愿娥皇女英哀哀攀我泣,重瞳驭遥叫不得。
烟深水阔愁云迷,使我至今血泪秋淋漓。朱白民朱白民,愿伊为我一写真,貌我形似兼精魂。
所以愿为竹,不愿复为人。
古之人,自家至于天子之国,皆有学;自幼至于长,未尝去于学之中。学有诗书六艺,弦歌洗爵,俯仰之容,升降之节,以习其心体耳目手足之举措;又有祭祀、乡射、养老之礼,以习其恭让;进材论狱出兵授捷之法,以习其从事;师友以解其惑,劝惩以勉其进,戒其不率。其所以为具如此,而其大要,则务使人人学其性,不独防其邪僻放肆也。虽有刚柔缓急之异,皆可以进之于中,而无过不及,使其识之明,气之充于其心,则用之于进退语默之际,而无不得其宜,临之以祸福死生之故,而无足动其意者。为天下之士,而所以养其身之备如此;则又使知天地事物之变,古今治乱之理,至于损益废置、先后终始之要,无所不知。其在堂户之上,而四海九州之业、万世之策皆得。及出而履天下之任,列百官之中,则随所施为无不可者。何则,其素所学问然也。
盖凡人之起居饮食动作之小事,至于修身为国家天下之大体,皆自学出,而无斯须去于教也。其动于视听四支者,必使其洽于内;其谨于初者,必使其要于终。驯之以自然,而待之以积久,噫,何其至也!故其俗之成,则刑罚措;其材之成,则三公百官得其士;其为法之永,则中材可以守;其入人之深,则虽更衰世而不乱。为教之极至此,鼓舞天下而人不知其从之,岂用力也哉!
及三代衰,圣人之制作尽坏。千余年之间,学有成者,亦非古法。人之体性之举动,唯其所自肆;而临政治人之方,固不素讲。士有聪明朴茂之质,而无教养之渐,则其材之不成夫然。盖以不学未成之材,而为天下之吏,又承衰弊之后,而治不教之民。呜呼,仁政之所以不行,盗贼刑罚之所以积,其不以此也欤!
宋兴几百年矣,庆历三年,天子图当世之务,而以学为先,于是天下之学乃得立。而方此之时,抚州之宜黄,犹不能有学。士之学者,皆相率而寓于州,以群聚讲习。其明年,天下之学复废,士亦皆散去。而春秋释奠之事,以著于令,则常以主庙祀孔氏,庙又不理。皇祐元年,会令李君详至,始议立学,而县之士某某与其徒,皆自以谓得发愤于此,莫不相励而趋为之。故其材不赋而羡,匠不发而多。其成也,积屋之区若干,而门序正位讲艺之堂,栖士之舍皆足;积器之数若干,而祀饮寝室之用皆具。其像,孔氏而下从祭之士皆备。其书,经史百氏、翰林子墨之文章,无外求者。其相基会作之本末,总为日若干而已。何其周且速也!当四方学废之初,有司之议,固以谓学者人情之所不乐。及观此学之作,在其废学数年之后,唯其令之一唱,而四境之内响应,而图之为恐不及。则夫言人之情不乐于学者,其果然也欤?
宜黄之学者,固多良士;而李君之为令,威行爱立,讼清事举,其政又良也。夫及良令之时,而顺其慕学发愤之俗,作为宫室教肄之所,以至图书器用之须,莫不皆有,以养其良材之士。虽古之去今远矣;然圣人之典籍皆在,其言可考,其法可求。使其相与学而明之,礼乐节文之详,固有所不得为者。若夫正心修身为国家天下之大务,则在其进之而已。使一人之行修,移之于一家,一家之行修,移之于乡邻族党,则一县之风俗成、人材出矣。教化之行,道德之归,非远人也;可不勉欤!县之士来请曰:“愿有记!”故记之。十二月某日也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