阖辟以前,乾坤之外,到了不堪穷际。尽追求、尽教胡突,依形附气。
何处小儿谵语,羞杀井蛙蛭蚁。说甚么、出世住世治世。
黄面瞿昙,青牛老子。更有那、我家司寇,伎俩一般而已。
赚人处,还在此。稷下万言,河间千卷,毕竟没些巴鼻。
莫轻容、古人瞒过,常谈俗事。妆点几张故纸,无柰藏头露尾。
不采他、上计中计下计。浊酒三杯,清琴一几。别饶借、淡风微月,受用剩山残水。
五更事,休办取。
闻公卜居问龟策,隐屏畏人呼重客。闲招溪友铁头航,戏蹑邻娃金齿屐。
舍旁修木荫风潭,坐有郎君掣电岩。已将此段慰偪仄,更为岑参来巷南。
细说当年陈类癖,伏閤忿争书日历。国医袖手药笼空,挂壁犹馀弓矢室。
吾州万落与千村,以葛名儿浸及孙。刲羊击豕作寒食,定恐酌公忘斗石。
一僧腰背曲,见予多笑颜。少小绝世味,中岁历苦艰。
一从戈甲兴,展转岛屿间。来此十载馀,不复问人寰。
日日荷锄出,日日负薪还。自言用力惯,一生不敢閒。
令我闻斯言,惕然愧素餐。
望望蒲塘路,维舟第二桥。故人期陇晦,好会接云霄。
作合前时问,朋游隔日招。惟应就芳草,百里未嫌遥。
巢谷,字元修,父中世,眉山农家也。少从士大夫读书,老为里校师。谷幼传父学,虽朴而博。举进士京师,见举武艺者,心好之。谷素多力,遂弃其旧学,畜弓箭,习骑射。久之,业成而不中第。
闻西边多骁勇,骑射击刺,为四方冠,去游秦凤、泾原间。所至友其秀杰,有韩存宝者,尤与之善,谷教之兵书,二人相与为金石交。熙宁中,存宝为河州将,有功,号“熙河名将”,朝廷稍奇之。会泸州蛮乞弟扰边,诸郡不能制,乃命存宝出兵讨之。存宝不习蛮事,邀谷至军中问焉。及存宝得罪,将就逮,自料必死,谓谷曰:“我泾原武夫,死非所惜,顾妻子不免寒饿。橐中有银数百两,非君莫使遗之者。”谷许诺,即变姓名,怀银步行,往授其子,人无知者。存宝死,谷逃避江淮间,会赦乃出。
予以乡闾,故幼而识之,知其志节,缓急可托者也。予之在朝,谷浮沉里中,未尝一见。绍圣初,予以罪谪居筠州,自筠徙雷,徙循。予兄子瞻亦自惠再徙昌化。士大夫皆讳与予兄弟游,平生亲友无复相闻者。谷独慨然,自眉山诵言,欲徒步访吾兄弟。闻者皆笑其狂。元符二年春正月,自梅州遗予书曰:“我万里步行见公,不自意全,今至梅矣。不旬日必见,死无恨矣。”予惊喜曰:“此非今世人,古之人也!”既见,握手相泣,已而道平生,逾月不厌。时谷年七十有三矣,瘦瘠多病,非复昔日元修也。将复见子瞻于海南,予愍其老且病,止之曰:“君意则善,然自此至儋数千里,复当渡海,非老人事也。”谷曰:“我自视未即死也,公无止我!”留之,不可。阅其橐中,无数千钱,予方乏困,亦强资遣之。船行至新会,有蛮隶窃其橐装以逃,获于新州,谷从之至新,遂病死。予闻,哭之失声,恨其不用吾言,然亦奇其不用吾言而行其志也。
昔赵襄子厄于晋阳,知伯率韩、魏决水围之。城不沉者三版,县釜而爨,易子而食,群臣皆懈,惟高恭不失人臣之礼。及襄子用张孟谈计,三家之围解,行赏群臣,以恭为先。谈曰:“晋阳之难,惟恭无功,曷为先之?”襄子曰:“晋阳之难,群臣皆懈,惟恭不失人臣之礼,吾是以先之。”谷于朋友之义,实无愧高恭者,惜其不遇襄子,而前遇存宝,后遇予兄弟。予方杂居南夷,与之起居出入,盖将终焉,虽知其贤,尚何以发之?闻谷有子蒙在泾原军中,故为作传,异日以授之。谷,始名榖,及见之循州,改名谷云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