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病连三月,肥甘宁得知。医复戒食盐,盐食非所宜。
素餐幸无刺,餐素将何疑。因思丧乱际,黎民多阻饥。
朝餐乃木叶,暮食乃树皮。我今食无盐,早晚白玉炊。
稽首谢苍天,揆分忱过之。
迢迢赤县在天涯,祸结兵连事可嗟。易水无人收战骨,蓟门到处建军牙。
关开幽谷迎仙仗,冰合河源滞使槎。惆怅瀛台西苑里,胡儿碧眼坐吹笳。
人寿谁百年,百年一弹指。颜夭而蹠寿,至人不歧视。
促算垂千秋,修龄实短晷。哭君复慰君,痛定而悟始。
再阅数十霜,官秩可迁累。落落无脂韦,十年或不徒。
胸怀不能行,耄期亦徒尔。著书已数尺,可以寿弈祀。
闻君易篑时,神明澈秋水。悠然去来间,全归斯已矣。
乡闾太息声,士林流涕诔。异口而同情,贤愚竟一轨。
令名即寿考,曰终不曰死。秦失有三号,此告茗柯子。
余生足下。前日浮屠犁支自言永历中宦者,为足下道滇黔间事。余闻之,载笔往问焉。余至而犁支已去,因教足下为我书其语来,去年冬乃得读之,稍稍识其大略。而吾乡方学士有《滇黔纪闻》一编,余六七年前尝见之。及是而余购得是书,取犁支所言考之,以证其同异。盖两人之言各有详有略,而亦不无大相悬殊者,传闻之间,必有讹焉。然而学士考据颇为确核,而犁支又得于耳目之所睹记,二者将何取信哉?
昔者宋之亡也,区区海岛一隅,仅如弹丸黑子,不逾时而又已灭亡,而史犹得以备书其事。今以弘光之帝南京,隆武之帝闽越,永历之帝西粤、帝滇黔,地方数千里,首尾十七八年,揆以《春秋》之义,岂遽不如昭烈之在蜀,帝昺之在崖州?而其事渐以灭没。近日方宽文字之禁,而天下所以避忌讳者万端,其或菰芦泽之间,有廑廑志其梗概,所谓存什一于千百,而其书未出,又无好事者为之掇拾流传,不久而已荡为清风,化为冷灰。至于老将退卒、故家旧臣、遗民父老,相继澌尽,而文献无征,凋残零落,使一时成败得失与夫孤忠效死、乱贼误国、流离播迁之情状,无以示于后世,岂不可叹也哉!
终明之末三百年无史,金匮石室之藏,恐终沦散放失,而世所流布诸书,缺略不祥,毁誉失实。嗟乎!世无子长、孟坚,不可聊且命笔。鄙人无状,窃有志焉,而书籍无从广购,又困于饥寒,衣食日不暇给,惧此事终已废弃。是则有明全盛之书且不得见其成,而又何况于夜郎、筇笮、昆明、洱海奔走流亡区区之轶事乎?前日翰林院购遗书于各州郡,书稍稍集,但自神宗晚节事涉边疆者,民间汰去不以上;而史官所指名以购者,其外颇更有潜德幽光,稗官碑志纪载出于史馆之所不及知者,皆不得以上,则亦无以成一代之全史。甚矣其难也!
余员昔之志于明史,有深痛焉、辄好问当世事。而身所与士大夫接甚少,士大夫亦无有以此为念者,又足迹未尝至四方,以故见闻颇寡,然而此志未尝不时时存也。足下知犁支所在,能召之来与余面论其事,则不胜幸甚。
帘压浓寒昼掩门,沈香火暖澹氤氲。旧时衫子浑无用,剪作仙家百衲裙。
避地言归最有情,束装竟日即成行。全家眷口均无恙,莫叹奚囊冉冉轻。
灵武旌旗剑阁回,都人流涕旧蓬莱。藏金不分输骄卤,贡荔居然酿祸胎。
陌上铜驼丛棘满,市中玉匣劫灰来。韶州一祭情应悔,其奈零铃夜雨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