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步深登野寺幽,古松将影入茶瓯。铃声忽起九天半,有塔危峰最上头。
帐暖金丝,杯乾云液,战退夜□飂飘。障泥系马,扫路迎宾,先借落花春色。
歌竹传觞,探梅得句,人在玉楼琼室。唤吴姬学舞,风流轻转,弄娇无力。
尘世换、老尽青山,铺成明月,瑞物已深三尺。丰登意绪,婉娩光阴,都作暮寒堆积。
回首驱羊旧节,入蔡奇兵,等闲陈迹。总无如现在,尊前一笑,坐中赢得。
昆山徐健菴先生,筑楼于所居之后,凡七楹。间命工斫木为橱,贮书若干万卷,区为经史子集四种。经则传注义疏之书附焉,史则日录、家乘、山经、野史之书附焉,子则附以卜筮、医药之书,集则附以乐府诗余之书。凡为橱者七十有二,部居类汇,各以其次,素标缃帙,启钥灿然。于是先生召诸子登斯楼而诏之曰:“吾何以传女曹哉?吾徐先世,故以清白起家,吾耳目濡染旧矣。盖尝慨夫为人之父祖者,每欲传其土田货财,而子孙未必能世富也;欲传其金玉珍玩、鼎彝尊斝之物,而又未必能世宝也;欲传其园池台榭、舞歌舆马之具,而又未必能世享其娱乐也。吾方以此为鉴。然则吾何以传女曹哉?”因指书而欣然笑曰:“所传者惟是矣!”遂名其楼为“传是”,而问记于琬。琬衰病不及为,则先生屡书督之,最后复于先生曰:
甚矣,书之多厄也!由汉氏以来,人主往往重官赏以购之,其下名公贵卿,又往往厚金帛以易之,或亲操翰墨,及分命笔吏以缮录之。然且裒聚未几,而辄至于散佚,以是知藏书之难也。琬顾谓藏之之难不若守之之难,守之之难不若读之之难,尤不若躬体而心得之之难。是故藏而勿守,犹勿藏也;守而弗读,犹勿守也。夫既已读之矣,而或口与躬违,心与迹忤,采其华而忘其实,是则呻占记诵之学所为哗众而窃名者也,与弗读奚以异哉!
古之善读书者,始乎博,终乎约,博之而非夸多斗靡也,约之而非保残安陋也。善读书者根柢于性命而究极于事功:沿流以溯源,无不探也;明体以适用,无不达也。尊所闻,行所知,非善读书者而能如是乎!
今健菴先生既出其所得于书者,上为天子之所器重,次为中朝士大夫之所矜式,藉是以润色大业,对扬休命,有余矣,而又推之以训敕其子姓,俾后先跻巍科,取宦仕,翕然有名于当世,琬然后喟焉太息,以为读书之益弘矣哉!循是道也,虽传诸子孙世世,何不可之有?
若琬则无以与于此矣。居平质驽才下,患于有书而不能读。延及暮年,则又跧伏穷山僻壤之中,耳目固陋,旧学消亡,盖本不足以记斯楼。不得已勉承先生之命,姑为一言复之,先生亦恕其老誖否耶?
圣代弘文运,词臣作颂年。声明增润色,藻翰郁联翩。
侧席思今上,登朝集众贤。儒林卑汉武,雅道复周宣。
后进争谈艺,诸公早并肩。风骚各自命,碑版竟谁传。
王子吾师表,名家尔最先。过都惊汗血,切玉辨龙泉。
西掖初迁谪,南台再弃捐。才高无汲引,数厄有屯邅。
流寓沿荒徼,栖迟遍冗员。山城盈瘴疠,海郡匝云烟。
寝息防多恙,行吟苦未便。湘累愁泽畔,康乐倦瀛壖。
履信曾非慊,阽危幸已全。梁园归仓卒,蜀道去寅缘。
雅兴应难辍,新诗定可怜。铜梁输险绝,锦水夺清妍。
岐路弥云阻,音徽日眇然。使车劳促遽,郎署困沈绵。
时俗知音少,平生激赏偏。素心乖报国,生事拟求田。
默默辞燕阙,悠悠望剑川。黄金遗骏骨,绿绮绝哀弦。
薄宦情殊倦,閒居病稍痊。风尘俱摆落,岩壑每周旋。
采药临蓬渚,藏书入洞天。珠林搴的皪,丹液漱潺湲。
遥忆峨嵋曲,长歌凤鸟篇。何当解缨绂,萧洒共寻仙。
挟弓刀,跨鞍马,宛宛去边城,妾是从征者。昨夜可汗来徵兵,户有三丁抽一丁。
阿爷年衰小弟弱,妾替爷征死亦乐。戎装结束慷慨行,万里驰驱入沙漠。
黄河东去黑水西,愁云惨惨阴山低。故乡一片深闺月,夜夜沙场照铁衣。
狡兔雌雄那可怜,火伴同行空习见。不画蛾眉十三年,归来依旧芙蓉面。
吁嗟乎!英雄何必皆男儿,须眉纷纷徒尔为。君不见,孝烈双兼古莫比,乃在区区一女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