湔裙水满绿蘋洲,上巳微寒懒出游。薄暮蛙声连晓闹,今年田稻十分秋。
披衣陟崇冈,日中下未已。雄伟奠两都,喷薄走千里。
百折翠随人,一望寒生眦。高卑互无穷,参差错难理。
蔓草结层冰,乔木秀县藟。昼餐就村肆,小结依崖址。
去壑知几重,刳竿引涧水。回视高峡巅,鸟飞不得比。
妾本名家子,十五颜如玉。罗绮闭重闺,羞道黄金屋。
君王选秀色,早岁入深宫。三年不召见,憔悴泣春红。
同时入宫人,一一锦屏中。芳颜自倚能倾国,肯学他家买画工。
祗怜寂寞深宫里,不道风尘边塞起。君王一顾不可留,蛾眉远嫁三千里。
红颊两行啼,边城草色萋。今宵胡地月,昨夜汉宫鸡。
汉宫桃李春如雪,此时缄怨辞丹阙。但使君心悟画图,不惜龙沙愁夜月。
十角黄牛两具犁,山南山北趁幽栖。杏花开后菖蒲出,春雨鹁鸠相应啼。
蕊珠宫里小仙娃,暂别椒房抑翠华。底事尘缘犹未断,谪来人世作名花。
宋祚日益微,北元恣凭陵。公归在田野,奋出罔顾身。
无乃扶纲常,忍视大厦倾。累陈备禦策,宰执以迂称。
皋亭时见留,间关度仪真。幸而脱虎口,饥食馀糁羹。
乘舻潜入温,王室图复兴。君亲痛在念,崎岖奔沧溟。
诸镇遍移檄,到处皆元兵。岂无勤王者,势孤力弗胜。
仓卒饭五坡,被执径北平。绝粒乃复苏,哀歌叹零丁。
召见固不屈,岂惮丞相夌。不寝伤国亡,数载拘幽囹。
人生异禽兽,所贵义与仁。公负刚烈姿,持执犹坚真。
慷慨论大义,从容以就刑。精忠贯星日,劲气凌苍冥。
所学圣贤事,诚不愧所生。煌煌照汗竹,名垂万古馨。
云泉生,气如云,其心玉堂冰,汪汪万顷澄不清。云将龙变化,水与芙蓉青。
华岳天风动飞鹗,朝阳哕哕孤鸾鸣。云泉生,其家亦贫无一钱,躬耕何用南阳田。
诸侯不荐士,朝廷不求贤,读书试吏东海边。君不见汉留侯,掉舌曾为帝者师。
张镐穷谷一叟耳,丈夫际会各有时。骐骥一日千里驰,未遇伯乐犹鸣悲。
荆山之璧亘光彩,世无卞和谁识之。君于富贵端可期,施之政事无不宜。
浮云漠漠抗高节,君之心兮江水知。捧檄自甘升斗禄,城里青山照书屋。
回首西风瓜戍秋,把酒青天送黄鹄。黄鹄兮高飞,啄琅玕兮饮瑶池。
再飞直上昆仑栖,鸡鹜蛲龙岂与尺鴳同籓篱。云泉生,锦袍仙人尔之祖,步武金銮动人主。
采石江头秋月高,燄燄文章照千古。功名事业在壮年,安得与子同飞骞。
甚矣吾衰也久矣,山中早晚结松屋。迟子归来兮,月明烂醉歌云泉。
独游向天际,梦寐轸良朋。落木变霜霰,感兹岁华征。
一蹶辞金门,十载嗟流萍。白发不相贷,素志惭同盟。
忆昔共笔砚,岂彼怜肥轻。清世有馀怀,慕古垂英名。
礼乐企圣涂,钟鼎安足荣。仲尼没已邈,斯道谁予徵。
君也东观豪,适会况休明。何当挥朱弦,因之闻希声。
赤脚蓬头,蓑衣箬笠,随处安然。守无角牛儿,不离左右。
同行同住,同坐同眠。常在家山,匀调水草,拗性之时着一鞭。
牧回处,看辽天鼻孔,软索低牵。
闲来渴饮灵泉。把短笛横吹下岭前。喜牛儿安静,清风凉彻,放开心地,万事由天。
彼此相忘,形神俱妙,花满前村水满川。真消息,有世人问我,起手擎拳。
惊风吹沙暮天黄,死焰燎日横天狼。巉巉铁穴六十里,塞口一喷来冰霜。
导骑局脊衔尾前,毡车轣辘半侧箱。弹筝峡道水复冻,居庸关头是羊肠。
横拉恒代西太行,倒卷渤海东扶桑。幽都却在南口南,截断北陆万古彊。
当时金源帝中华,建瓴形势临八方。谁知末年乱纪纲,不使崇庆如明昌。
阴山火起飞蛰龙,背负斗极开洪荒。直将尺箠定天下,匹马到处皆吾疆。
百年一偾老虎走,室怒市色还猖狂。遽令逆血洒玉殿,六宫饮泣无天王。
清夷门折黑风吼,贼臣一夜掣锁降。北王淀里骨成山,官军城上不敢望。
更献监牧四十万,举国南渡尤仓皇。中原无人不足取,高歌曳落归帝乡。
但留一旅时往来,不过数岁终灭亡。潼关不守国无民,便作龟兹能久长。
汴梁无用筑子城,试看昌州三道墙。
公输盘为楚造云梯之械,成,将以攻宋。子墨子闻之,起于鲁,行十日十夜,而至于郢,见公输盘。
公输盘曰:“夫子何命焉为?”
子墨子曰:“北方有侮臣者,愿借子杀之。”公输盘不说。
子墨子曰:“请献十金。”
公输盘曰:“吾义固不杀人。”
子墨子起,再拜,曰:“请说之。吾从北方闻子为梯,将以攻宋。宋何罪之有?荆国有余于地,而不足于民,杀所不足而争所有余,不可谓智;宋无罪而攻之,不可谓仁;知而不争,不可谓忠。争而不得,不可谓强。义不杀少而杀众,不可谓知类。”
公输盘服。
子墨子曰:“然胡不已乎?”
公输盘曰:“不可,吾既已言之王矣。”
子墨子曰:“胡不见我于王?”
公输盘曰:“诺。”
子墨子见王,曰:“今有人于此,舍其文轩,邻有敝舆而欲窃之;舍其锦绣,邻有短褐而欲窃之;舍其粱肉,邻有糠糟而欲窃之——此为何若人?”
王曰:“必为有窃疾矣。”
子墨子曰:“荆之地方五千里,宋之地方五百里,此犹文轩之与敝舆也。荆有云梦,犀兕麋鹿满之,江汉之鱼鳖鼋鼍为天下富,宋所谓无雉兔鲋鱼者也,此犹粱肉之与糠糟也。荆有长松文梓楩楠豫章,宋无长木,此犹锦绣之与短褐也。臣以王吏之攻宋也,为与此同类。”
王曰:“善哉!虽然,公输盘为我为云梯,必取宋。”
于是见公输盘。子墨子解带为城,以牒为械,公输盘九设攻城之机变,子墨子九距之。公输盘之攻械尽,子墨子之守圉有余。
公输盘诎,而曰:“吾知所以距子矣,吾不言。”
子墨子亦曰:“吾知子之所以距我,吾不言。”
楚王问其故。
子墨子曰:“公输子之意不过欲杀臣。杀臣,宋莫能守,乃可攻也。然臣之弟子禽滑厘等三百人,已持臣守圉之器,在宋城上而待楚寇矣。虽杀臣,不能绝也。”
楚王曰:“善哉。吾请无攻宋矣。”
子墨子归,过宋。天雨,庇其闾中,守闾者不内也。故曰:治于神者,众人不知其功。争于明者,众人知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