仄径难胜四牡騑,扁舟辛苦凿冰归。简书鞅掌吟诗苦,并与东阳减带回。
君不见白玉壶中琼液白,避暑一杯冰雪敌。只今名冠万钱厨,此法妙绝天下无。
又不见九重春色蔷薇露,君王自酌觞金母。味涵椒桂光耀泉,御方弗许人间传。
向来我作金门客,不假酿花并渍核。日日公堂给上尊,时时帝所分馀沥。
一朝释佩投江村,却访田家老瓦盆。道院丹泉灰脚重,官炉玉友糟头浑。
有酒如此宁不饮,但赋独醒招楚魂。锦溪昨夜秋风入,梧叶雨残溪水急。
呼奴为我挽飞流,涤瓮燎薪炊玉粒。奴言新酿良未宜,此间寒燠来无时。
双投旧法酒经载,今焉可试君无疑。初观白醑寒浆溜,再加曲米成重酎。
色如竹叶照人明,香似兰英和露透。妻孥一笑盏斝空,所恨无多才数斗。
嗟予性与礼法疏,况此扫轨甘穷居。肯学鸱夷随后车,不烦骑驴骥子扶。
焉用拊缶歌乌乌,一觞一咏聊自娱。
余生足下。前日浮屠犁支自言永历中宦者,为足下道滇黔间事。余闻之,载笔往问焉。余至而犁支已去,因教足下为我书其语来,去年冬乃得读之,稍稍识其大略。而吾乡方学士有《滇黔纪闻》一编,余六七年前尝见之。及是而余购得是书,取犁支所言考之,以证其同异。盖两人之言各有详有略,而亦不无大相悬殊者,传闻之间,必有讹焉。然而学士考据颇为确核,而犁支又得于耳目之所睹记,二者将何取信哉?
昔者宋之亡也,区区海岛一隅,仅如弹丸黑子,不逾时而又已灭亡,而史犹得以备书其事。今以弘光之帝南京,隆武之帝闽越,永历之帝西粤、帝滇黔,地方数千里,首尾十七八年,揆以《春秋》之义,岂遽不如昭烈之在蜀,帝昺之在崖州?而其事渐以灭没。近日方宽文字之禁,而天下所以避忌讳者万端,其或菰芦泽之间,有廑廑志其梗概,所谓存什一于千百,而其书未出,又无好事者为之掇拾流传,不久而已荡为清风,化为冷灰。至于老将退卒、故家旧臣、遗民父老,相继澌尽,而文献无征,凋残零落,使一时成败得失与夫孤忠效死、乱贼误国、流离播迁之情状,无以示于后世,岂不可叹也哉!
终明之末三百年无史,金匮石室之藏,恐终沦散放失,而世所流布诸书,缺略不祥,毁誉失实。嗟乎!世无子长、孟坚,不可聊且命笔。鄙人无状,窃有志焉,而书籍无从广购,又困于饥寒,衣食日不暇给,惧此事终已废弃。是则有明全盛之书且不得见其成,而又何况于夜郎、筇笮、昆明、洱海奔走流亡区区之轶事乎?前日翰林院购遗书于各州郡,书稍稍集,但自神宗晚节事涉边疆者,民间汰去不以上;而史官所指名以购者,其外颇更有潜德幽光,稗官碑志纪载出于史馆之所不及知者,皆不得以上,则亦无以成一代之全史。甚矣其难也!
余员昔之志于明史,有深痛焉、辄好问当世事。而身所与士大夫接甚少,士大夫亦无有以此为念者,又足迹未尝至四方,以故见闻颇寡,然而此志未尝不时时存也。足下知犁支所在,能召之来与余面论其事,则不胜幸甚。
茸窗悄悄笼鹦睡,兰釭冷摇青晕。斗帐量愁,机丝织恨,央及霜风休紧。
愁眠乍稳。怕叠鼓飘来,断魂惊醒。似铁罗衾,夜寒偎瘦碧纱影。
吟缄和泪褶损。正珠绳历历,斜过金井。月淡垂烟,帘空化水,消得几番清景。
回栏小凭。恁玉臂清辉,袜罗凉浸。依约遥峰,晓钟烟外迥。
僻在江南天一隅,烦公原隰遍驰驱。数元结辈已多矣,百子骏今安得乎。
风力喧传真御史,霜台勇在去贪夫。翩翩只鹤骑将去,若问腰缠一孔无。
君不见图澄幻术施奇咒,钵底花开顷刻就。又不见灵彻雕镂运匠心,滴滴含风催玉漏。
须知巧极是人工,何如武夷曲涧东。机缄未易向人启,芳心才吐日当中。
白如冰玉小如指,叶罕根浮坭不滓。君平卖卜正垂帘,黑甜梦破人方起。
我闻地支之数午为阳,阳舒阴惨本其常。又闻五行之位午属火,水生火发奚不可。
太息濂溪空注图,二五精蕴发所无。此花独禀天地正,作说不及胡为乎。
白昼已过阴霾冱,皎皎澄怀终莫吐。从来显晦贵因时,肯与木槿争朝暮。
吁嗟尧阶蓂荚又何年,晦朔不爽至今传。我欲移根归太液,重华相映际中天。
肝膈烦忧不可名,晓来河上泥人行。数诗聊付江关去,万里如闻草木声。
海内思君存畏友,田间齿我愧书生。秦淮一醉无相问,抚景难言别后情。
湖光荡片云,上下照空碧。澹然清波间,一雨洗秋色。
空江送残钟,馀霞映石壁。亭亭孤月开,天水如不隔。
丛树忽掩映,烟中鸟语夕。招要登古亭,列坐据危石。
草根滋露光,满林泫深白。夜半清籁鸣,境喧意弥寂。
倚柱思重裘,凭栏岸轻帻。梦醒单床寒,微闻松露滴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