昔家大江南,沮洳不堪处。五月梅子黄,江云日成雨。
频年客东吴,蜗椽坐羁旅。堕鸢忽当前,海气复如许。
食无山鞠穷,为病入腰膂。游鯈与争席,共此一洲渚。
人生能几何,生理亦良苦。今朝有奇事,儿童报佳语。
送梅喜追饯,入伏宁伛偻。便当挂西窗,悠然望南浦。
借风翻绿荷,分香度清暑。
只鸡斗酒祭夫君,尚想平生意气亲。痛惜中原未恢复,如何天乃丧斯人。
古之所谓豪杰之士者,必有过人之节,人情有所不能忍者。匹夫见辱,拔剑而起,挺身而斗,此不足为勇也。天下有大勇者,卒然临之而不惊,无故加之而不怒。此其所挟持者甚大,而其志甚远也。
夫子房受书于圯上之老人也,其事甚怪;然亦安知其非秦之世,有隐君子者出而试之。观其所以微见其意者,皆圣贤相与警戒之义;而世不察,以为鬼物,亦已过矣。且其意不在书。
当韩之亡,秦之方盛也,以刀锯鼎镬待天下之士。其平居无罪夷灭者,不可胜数。虽有贲、育,无所复施。夫持法太急者,其锋不可犯,而其势未可乘。子房不忍忿忿之心,以匹夫之力而逞于一击之间;当此之时,子房之不死者,其间不能容发,盖亦已危矣。
千金之子,不死于盗贼,何者?其身之可爱,而盗贼之不足以死也。子房以盖世之才,不为伊尹、太公之谋,而特出于荆轲、聂政之计,以侥幸于不死,此圯上老人所为深惜者也。是故倨傲鲜腆而深折之。彼其能有所忍也,然后可以就大事,故曰:“孺子可教也。”
楚庄王伐郑,郑伯肉袒牵羊以逆;庄王曰:“其君能下人,必能信用其民矣。”遂舍之。勾践之困于会稽,而归臣妾于吴者,三年而不倦。且夫有报人之志,而不能下人者,是匹夫之刚也。夫老人者,以为子房才有余,而忧其度量之不足,故深折其少年刚锐之气,使之忍小忿而就大谋。何则?非有生平之素,卒然相遇于草野之间,而命以仆妾之役,油然而不怪者,此固秦皇之所不能惊,而项籍之所不能怒也。
观夫高祖之所以胜,而项籍之所以败者,在能忍与不能忍之间而已矣。项籍唯不能忍,是以百战百胜而轻用其锋;高祖忍之,养其全锋而待其弊,此子房教之也。当淮阴破齐而欲自王,高祖发怒,见于词色。由此观之,犹有刚强不忍之气,非子房其谁全之?
太史公疑子房以为魁梧奇伟,而其状貌乃如妇人女子,不称其志气。呜呼!此其所以为子房欤!
泉落不上山,泠泠响空石。谁能将此辞,寄语远游客。
归来相宴乐,樽酒且勿薄。堂上语郸倡,美者巫与洛。
但苦杯行频,不解苦离索。华灯照道傍,车马填第宅。
酒酣高歌发,长镵舞三尺。人生行乐尔,恶用相煎迫。
万户絪缊宝篆香,五云飞处望龙章。旌旗向日珠玑莹,伞扇迎风锦绣张。
玄衮有文皆黼黻,彤盘无燎亦荧煌。相承礼乐真儒事,阿阁新巢有凤凰。
葡萄绿酿春江潮,烟波浩渺山周遭。峰峦无数列篷底,卧看船与山争高。
长河太华在何许,足所未蹈心空劳。眼前好景莫虚过,不吟毋乃山灵嘲。
千变万化各有致,丹青妙手终难描。鹰起鹘落连复断,虚蹲狮伏雄而豪。
天门詄荡悬日月,石友拱揖陈冠袍。自从入峡至中宿,置身福地真逍遥。
琵琶形势实险要,芙蓉颜色疑镌雕。归猿尚留古洞邃,杀鸡殊觉荒坑遥。
洭斟涟湟界南北,九疑直上偏岧峣。参天竹树碧阴合,沁人心目红尘消。
嵌空玲珑台槛巧,观音岩下滩声骄。龙头猪婆间鳖背,旺水册里还高桥。
曹溪法乳贯白土,孟洲筑坝通黄茅。呼童且觅蒙里李,得仙那乞绥山桃。
天遣吾侪富游迹,十年不调奚牢骚。兹行真足夸同僚,买鱼沽酒停双桡。
微醺倚枕梦鹿蕉,塔铃惊醒来南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