接平泉玻璃万顷,旧开丞相花墅。角巾曾咏澄江练,渌净执经堂户。
春申浦、记芳草,裙腰晒遍斜阳罟。昔游佳处,但一著低回,水边林际,历历尽堪数。
曲江宴,忽漫绾人簪组,朱轮来往公府。冰衔小署诗人字,臣本张溪渔父。
教画取、画叶叶,蜻蛉欸乃摇轻橹。待持竿缕,把卅载忘机,临渊心事,细向惠施语。
张谷东头访隐君,柳花吹雪白纷纷。药苗经雨和烟种,泉脉穿云带月分。
僧谒晨斋烧玉笋,客来晚饭煮香芹。清欢未尽催归去,啼鸟一声春日曛。
鹤毛鹿迹长交路,荇叶蘋花亦满川。炙背每临檐日底,曲肱时卧树阴边。
一区绿草半区豆,屋上青山屋下泉。如此风光贫亦乐,不嫌幽僻少人烟。
侂怒如关虎,曦谋比井蛙。公乎拚一死,国尔自忘家。
庾亮尘难污,刘舆腻莫加。修名与姱节,皎皎玉无瑕。
天风吹云车,直上九万里。当头阊阖开,来往古仙子。
麻姑骖鸾行,白发垂两耳。知阅几沧桑?朱颜非昔比。
仙家日月长,衰老亦如此。却笑下界人,采药求不死。
天路逢安期,邀余浮绿蚁。大醉踏月归,托宿瑶池里。
伯也未入玉堂日,我亦忝荐金闺名。三千里外嗟沦落,二十年馀异死生。
犹子初从雁门见,故乡能作龙泉行。肠断东门别小阮,索诗相送若为情。
秋来日得几篇辞,都是新章易画诗。促迫成山复成水,忍教腕脱力难支。
龙泉多大山,其西南一百馀里,诸山尤深,有四旁奋起而中窊下者,状类箕筐,人因号之为匡山。山多髯松,弥望入青云,新翠照人如濯。松上薜萝,纷纷披披,横敷数十寻,嫩绿可咽。松根茯苓,其大如斗,杂以黄精、前胡及牡鞠之苗,采之可茹。
吾友章君三益乐之,新结庵庐其间。庵之西南若干步有深渊二,蛟龙潜于其中,云英英腾上,顷刻覆山谷,其色正白,若大海茫无津涯,大风东来辄飘去,君复为构“烟云万顷亭”。庵之东北又若干步,山益高,峰峦益峭刻,气势欲连霄汉,南望闽中数百里,嘉树帖帖地上如荠,君复为构“唯天在上亭”。庵之东南又若干步,林樾苍润空翠,沉沉扑人,阴飔一动,虽当烈火流金之候,使人翛翛有挟纩意,君复为构“清高亭”;庵之正南又若干步,地明迥爽洁,东西北诸峰,皆竞秀献状,令人爱玩忘倦,兼可琴、可奕,可挈尊罍而饮,无不宜者,君复为构“环中亭”。
君诗书之暇,被鹤氅衣,支九节筇,历游四亭中,退坐庵庐,回睇髯松,如元夫巨人拱揖左右。君注视之久,精神凝合,物我两忘,恍若与古豪杰共语千载之上。君乐甚,起穿谢公屐,日歌吟万松间,屐声锵然合节,与歌声相答和。髯松似解君意,亦微微作笙箫音以相娱。君唶曰:“此予得看松之趣者也。”遂以名其庵庐云。
龙泉之人士,闻而疑之曰:“章君负济世长才,当闽寇压境,尝树旗鼓,砺戈矛,帅众而捣退之,盖有意植勋业以自见者。今乃以‘看松’名庵,若隐居者之为,将鄙世之胶扰而不之狎耶,抑以斯人不足与而有取于松也?”金华宋濂窃不谓然。夫植物之中,禀贞刚之气者,唯松为独多。尝昧昧思之:一气方伸,根而蕴者, 荄而敛者,莫不振翘舒荣以逞妍于一时;及夫秋高气清,霜露既降,则皆黄陨而无余矣。其能凌岁寒而不易行改度者,非松也耶?是故昔之君子每托之以自厉,求君之志,盖亦若斯而已。君之处也,与松为伍,则嶷然有以自立;及其为时而出,刚贞自持,不为物议之所移夺,卒能立事功而泽生民,初亦未尝与松柏相悖也。或者不知,强谓君忘世,而致疑于出处间,可不可乎?
濂家青萝山之阳,山西老松如戟,度与君所居无大相远。第兵燹之余,峦光水色,颇失故态,栖栖于道路中,未尝不慨然兴怀。君何时归,濂当持石鼎相随,采黄精、茯苓,烹之于洞云间,亦一乐也。不知君能余从否乎?虽然,匡山之灵其亦迟君久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