喜春来,愁客去。画舫系南浦。身覆藏钩,忍泪强欢聚。
泥他指上鹍弦,离情不管,惯弹到、最消魂处。
喑凝注。似曾相识人来,重弹又重诉。过眼烟花,惨恻曲中语。
可怜暮雨潇潇,吴娘憔悴,争怪我、鬓丝如许。
日落烟生楚水昏,不堪南望独销魂。长沙召去游梁苑,宣室空劳赐对恩。
南荣曝日足娱客,北牖来风亦在予。聊以维摩开丈室,便知陶令爱吾庐。
神龟大蔡昂头际,泽雉名翚矫翼初。戏问庭前双古柏,阅人无算我谁如。
钓台突兀千山里,钓竿独拂桐江水。藏名遁迹山水间,为有故人作天子。
眼底不知《赤伏符》,意中安有侯司徒。京华笔札非所惯,自笑故态犹狂奴。
銮舆朝临只高卧,伸脚无端惊帝座。中兴将相列宿明,不若江湖客星大。
千秋片石何嶙峋,遗庙江边榱桷新。左方右谢同缝掖,且喜不染簪缨尘。
行人系棹孤亭下,瞻拜高风心独写。纷纷名利独何为,堪叹征帆往来者。
非才之难,所以自用者实难。惜乎!贾生,王者之佐,而不能自用其才也。
夫君子之所取者远,则必有所待;所就者大,则必有所忍。古之贤人,皆负可致之才,而卒不能行其万一者,未必皆其时君之罪,或者其自取也。
愚观贾生之论,如其所言,虽三代何以远过?得君如汉文,犹且以不用死。然则是天下无尧、舜,终不可有所为耶?仲尼圣人,历试于天下,苟非大无道之国,皆欲勉强扶持,庶几一日得行其道。将之荆,先之以冉有,申之以子夏。君子之欲得其君,如此其勤也。孟子去齐,三宿而后出昼,犹曰:“王其庶几召我。”君子之不忍弃其君,如此其厚也。公孙丑问曰:“夫子何为不豫?”孟子曰:“方今天下,舍我其谁哉?而吾何为不豫?”君子之爱其身,如此其至也。夫如此而不用,然后知天下果不足与有为,而可以无憾矣。若贾生者,非汉文之不能用生,生之不能用汉文也。
夫绛侯亲握天子玺而授之文帝,灌婴连兵数十万,以决刘、吕之雌雄,又皆高帝之旧将,此其君臣相得之分,岂特父子骨肉手足哉?贾生,洛阳之少年。欲使其一朝之间,尽弃其旧而谋其新,亦已难矣。为贾生者,上得其君,下得其大臣,如绛、灌之属,优游浸渍而深交之,使天子不疑,大臣不忌,然后举天下而唯吾之所欲为,不过十年,可以得志。安有立谈之间,而遽为人“痛哭”哉!观其过湘,为赋以吊屈原,萦纡郁闷,趯然有远举之志。其后以自伤哭泣,至于夭绝。是亦不善处穷者也。夫谋之一不见用,则安知终不复用也?不知默默以待其变,而自残至此。呜呼!贾生志大而量小,才有余而识不足也。
古之人,有高世之才,必有遗俗之累。是故非聪明睿智不惑之主,则不能全其用。古今称苻坚得王猛于草茅之中,一朝尽斥去其旧臣,而与之谋。彼其匹夫略有天下之半,其以此哉!愚深悲生之志,故备论之。亦使人君得如贾生之臣,则知其有狷介之操,一不见用,则忧伤病沮,不能复振。而为贾生者,亦谨其所发哉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