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君之出矣,蝉鬓枯可燎。思君如流萤,持明徒自照。
三生石上精灵,依稀认得重来路。终南山下,淩波池畔,红泉绿树。
水国前缘,绡官閒话,冷风酸雨。记耕烟跋浪,扬鬐溅沫,夜碧落,朝悬圃。
一自甘泉献赋。谪红尘、此间殊误。铁笛沧洲,骊珠楼馆,几回惊寤。
太液鲸红,玉河蜃黑,旧游何处。正霜天万斛,西风隐隐,有银涛怒。
黄州迁客,意翩翩、不是风尘中物。一叶扁舟凌万顷,气盖乌林赤壁。
孟德雄才,周郎妙算,到此俱销雪。横江一笑,眼中谁是英杰。
一自两赋成来,山川胜槩,倍增辉发。鹤梦箫声随水去,只有声华难灭。
静对新图,闲歌古句,竖起冲冠发。何时载酒,江心重溯流月。
闻种南轩竹,亲携斸地童。覆根深宿土,护叶背惊风。
籊籊看双干,潇潇自一丛。雨愁崖响挫,晴爱树阴笼。
低映横窗北,深连别坞东。春林期尽植,秋径得傍通。
散帙琅玕润,移尊翠黛空。商音凉瑟瑟,海气夜濛濛。
习隐兼松菊,摅材并梓桐。清怀二子上,名混七贤中。
自附幽栖兴,能忘长养功。终言拂霄汉,高节倘齐同。
灯竭从初明,兰凋犹早薰。扼腕非一代,千载炳遗文。
贞夫沦莒役,杜吊结齐君。惊心眩白日,长洲崩秋云。
精微贯穹旻,高城为聩坟。行人既迷径,飞鸟亦失群。
壮哉金石躯,出门形影分。一随尘壤消,声雀谁共论。
渔榜溪翁罢钓,邮铃稚子传书。暝烟寒雪欲落,腊柳半黄未舒。
云叶落随去雁,浪花泼刺跳鱼。一段诗情画意,潇然风景愁余。
爱虚斋舫似,屋下溪流,屋上春峦。花气禽声里,正未来新暑,已尽馀寒。
黄帘两版深闭,蝴蝶上阑干。但草长侵阶,枝繁碍月,须我亲删。
衣冠。经时废,越养就清狂,习惯疏顽。长昼松风醒,把误书勘定,险韵吟安。
今朝偶想离户,访友借琴弹。怪蓦地阴沈,黑云压城如坏山。
予友苏子美之亡后四年,始得其平生文章遗稿于太子太傅杜公之家,而集录之,以为十卷。子美,杜氏婿也。遂以其集归之,而告于公曰:“斯文,金玉也。弃掷埋没粪土,不能销蚀。其见遗于一日产,必有收而宝之于后世者。虽其埋没而未出,其精气光怪已能常自发见,而物亦不能掩也。故方其摈斥摧挫、流离穷厄之时直,文章已自行于天下。虽其怨家仇人,及尝能出力而挤之死者,至其文章,则不能少毁而掩蔽之也。凡人之情,忽近而贵远。子美屈于今世犹若此,其伸于后世宜如何也?公其可无恨。”
予尝考前世文章、政理之盛衰,而怪唐太宗致治几乎三王之盛,而文章不能革五代之余习。后百有余年,韩、李之徒出,然后元和之文始复于古。唐衰兵乱,又百余年,而圣宋兴,天下一定,晏然无事。又几百年阳,而古文始盛于今。自古治时少而乱时多。幸时治矣,文章或不能纯粹,或迟久而不相及妇。何其难之若是欤?岂非难得其人欤!苟一有其人,又幸而及出于治世,世其可不为之贵重而爱惜之欤!嗟吾子美,以一酒食之过,至废为民而流落以死。此其可以叹息流涕,而为当世仁人君子之职位宜与国家乐育贤材者惜也。
子美之齿少于余。而予学古文,反在其后。天圣之间,予举进士于有司,见时学者务以言语声偶擿裂,号为时文,以相夸尚气而子美独与其兄才翁及穆参军伯长,作为古歌诗、杂文旭。时人颇共非笑之,而子美不顾也。其后,天子患时文之弊,下诏书,讽勉学者以趋于古焉。由是其风渐息,而学者稍趋于古焉。独子美为于举世不为之时,其始终自守,不牵世俗趋舍,可谓特立之士也。
子美官至大理评事、集贤校理而废,后为湖州长史以卒,享年四十有一。其状貌奇伟,望之昂然,而即之温温,久而愈可爱慕。其才虽高,而人亦不甚嫉忌。其击而去之者,意不在子美也。赖天子聪明仁圣,凡当时所指名而排斥,二三大臣而下,欲以子美为根而累之者,皆蒙保全,今并列于荣宠。虽与子美同时饮酒得罪之人,多一时之豪俊,亦被收采,进显于朝廷。而子美不幸死矣。岂非其命也!悲夫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