松风放浪入云关,二衲相从一士閒。人与瘦筇俱老健,去年今日在包山。
煌煌世冑馀,夫子非碌碌。由来有诗书,所以能绝俗。
得官本河朔,瓜期未易促。扁舟下南来,逸驾追鸣鹄。
遇胜即徜徉,风餐兼露宿。嗟余偶倾盖,一笑外羁束。
杖策每过从,相携访山谷。东风披鲜云,绣错出林麓。
松门有时尽,幽景无断续。崖转闻钟声,林疏见华屋。
衔山馀落景,归迹犹踯躅。谁云邺下欢,往事不可复。
吾曹二三子,取乐亦云足。愿公寄新诗,一一能见录。
船头行北归,囊橐有美玉。尘埃京洛人,亦与洗心目。
关门一线浮图。黄云半塞飞狐。雪尽莺花未藓,骆驼鞍暖,春宵卧过庐奴。
甲戌九月秋,朔旦见灾眚。孛彗犯太阳,凄凄如月冷。
方其始亏时,宛然虫食皿。食之凄于既,当空悬黑饼。
髣髴存轮圈,中陷犹枯井。云间星昼见,草木森弄影。
天地寂无声,疑似非人境。问之道旁翁,欲语喉先哽。
翁今九十馀,眼未见此景。爰有虮虱臣,拜跪泪沾领。
天高听则卑,宜鉴愚臣请。日者阳之宗,千古光常炳。
此日何不臧,臣心忧耿耿。或者天爱君,先事示之警。
流金为汤戒,洚水为尧儆。虽重一时忧,何伤天历永。
吾君今尧汤,四海元元幸。公道大开明,朝列肃而整。
祇恐万一间,左右容憸悻。方秋阴用事,阳微阴渐逞。
不去谗慝根,惧作忠良阱。天乃出怪异,意欲悟观省。
吾国必有人,伏蒲输骨鲠。吾君必开纳,小心知畏谨。
阳政必日修,阴邪必痛屏。天其终仁爱,悔过在俄顷。
大叫天上人,齐唤金乌醒。
岸风坼枯凌,野日明远烧。山晚云烟深,游子悲崄峭。
平生文字僻,所历入吟啸。急景不贷人,佳处领其要。
劲节傲风霜,出花粲琼玉。春满九霞觞,罗浮新酒熟。
或有问于余曰:“诗何谓而作也?”余应之曰:“‘人生而静,天之性也;感于物而动,性之欲也。’夫既有欲矣,则不能无思;既有思矣,则不能无言;既有言矣,则言之所不能尽而发于咨嗟咏叹之余者,必有自然之音响节奏,而不能已焉。此诗之所以作也。”
曰:“然则其所以教者,何也?”曰:“诗者,人心之感物而形于言之馀也。心之所感有邪正,故言之所形有是非。惟圣人在上,则其所感者无不正,而其言皆足以为教。其或感之之杂,而所发不能无可择者,则上之人必思所以自反,而因有以劝惩之,是亦所以为教也。昔周盛时,上自郊庙朝廷,而下达于乡党闾巷,其言粹然无不出于正者。圣人固已协之声律,而用之乡人,用之邦国,以化天下。至于列国之诗,则天子巡狩,亦必陈而观之,以行黜陟之典。降自昭、穆而后,寖以陵夷,至于东迁,而遂废不讲矣。孔子生于其时,既不得位,无以行帝王劝惩黜陟之政,于是特举其籍而讨论之,去其重复,正其纷乱;而其善之不足以为法,恶之不足以为戒者,则亦刊而去之;以从简约,示久远,使夫学者即是而有以考其得失,善者师之,而恶者改焉。是以其政虽不足行于一时,而其教实被于万世,是则计之所以为者然也。”
曰:“然则国风、雅、颂之体,其不同若是,何也?”曰:“吾闻之,凡诗之所闻风者,多出于里巷歌谣之作。所谓男女相与咏歌,各言其情者也。虽《周南》《召南》亲被文王之化以成德,而人皆有以得其性情之正,故其发于言者,乐而不过于淫,哀而不及于伤,是以二篇独为风诗之正经。自《邶》而下,则其国之治乱不同,人之贤否亦异,其所感而发者,有邪正是非之不齐,而所谓先王之风者,于此焉变矣。若夫雅颂之篇,则皆成周之世,朝廷郊庙乐歌之词:其语和而庄,其义宽而密;其作者往往圣人之徒,固所以为万世法程而不可易者也。至于雅之变者,亦皆一时贤人君子,闵时病俗之所为,而圣人取之。其忠厚恻怛之心,陈善闭邪之意,犹非后世能言之士所能及之。此《诗》之为经,所以人事浃于下,天道备于上,而无一理之不具也。”
曰:“然则其学之也,当奈何?”曰:“本之二《南》以求其端,参之列国以尽其变,正之于雅以大其规,和之于颂以要其止,此学诗之大旨也。于是乎章句以纲之,训诂以纪之,讽咏以昌之,涵濡以体之。察之情性隐约之间,审之言行枢机之始,则修身及家、平均天下之道,其亦不待他求而得之于此矣。”
问者唯唯而退。余时方集《诗传》,固悉次是语以冠其篇云。
淳熙四年丁酉冬十月戊子新安朱熹书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