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深玉屑几时藏,出土犹闻饼饵香。弱水西流宁到此,荒滩那得禹余粮。
刚直孔文举,鬼操岂能容;中怀欲杀之,犹畏众论詾。
?虑发其镝,路粹助其锋;遂使天下士,悼失人中龙。
虑本师郑元,粹亦学蔡邕;表表皆名下,甘作权门佣。
杀人以媚人,终为祸所钟;尤恨荀文若,竭智佐奸凶。
汲汲兴汉业,阿瞒笑其惷;及至加九锡,势成不可壅。
嗔目除异己,噬脐悔无从;上哲睹未形,伊人吾所宗。
何处移来石,堆成五老峰。五老相对语,石丈今成翁。
风霆冥冥日月蔽,帝遣真龙下人世。降精神马育天驹,足蹑奔风动千里。
萧条寄产大宛城,我非尔乘徒尔生。小羌杂种漫羁绁,枥上秋风时一鸣。
万里名闻汉天子,内府铸金求騄駬。将军受诏玉关开,灵旂西指宛王死。
天马出城天驷惊,塞沙飒飒边风生。执驱校尉再拜驭,护羌使者清途迎。
骐驎殿下瞻天表,天质龙姿自相照。翠蕤黄屋两逦迤,玉镫金鞍相炫耀。
东游封祀被和銮,甲子北来巡朔边。展才自觉逢时乐,致远不知行路难。
物生从类如有神,地无远近终相亲。君不见莘野磻溪耕钓叟,一朝吐气佐明君。
白公遗碣菉苕生,落日空亭见一泓。借问涓流争到海,何如终古在山清。
铁马颤楼阴。风撼疏林。荒烟满地乱蛩吟。街鼓迢迢更漏转,月色将沉。
何处捣寒砧。捣碎秋心。天边孤雁递哀音。啼彻城乌鸡动野,好梦难成。
郑子玄者,丘长孺父子之文会友也。文虽不如其父子,而质实有耻,不肯讲学,亦可喜,故喜之。盖彼全不曾亲见颜、曾、思、孟,又不曾亲见周、程、张、朱,但见今之讲周、程、张、朱者,以为周、程、张、朱实实如是尔也,故耻而不肯讲。不讲虽是过,然使学者耻而不讲,以为周、程、张、朱卒如是而止,则今之讲周、程、张、朱者可诛也。彼以为周、程、张、朱者皆口谈道德而心存高官,志在巨富;既已得高官巨富矣,仍讲道德,说仁义自若也;又从而哓哓然语人曰:“我欲厉俗而风世。”彼谓败俗伤世者,莫甚于讲周、程、张、朱者也,是以益不信。不信故不讲。然则不讲亦未为过矣。
黄生过此,闻其自京师往长芦抽丰,复跟长芦长官别赴新任。至九江,遇一显者,乃舍旧从新,随转而北,冲风冒寒,不顾年老生死。既到麻城,见我言曰:“我欲游嵩少,彼显者亦欲游嵩少,拉我同行,是以至此。然显者俟我于城中,势不能一宿。回日当复道此,道此则多聚三五日而别,兹卒卒诚难割舍云。”其言如此,其情何如?我揣其中实为林汝宁好一口食难割舍耳。然林汝宁向者三任,彼无一任不往,往必满载而归,兹尚未厌足,如饿狗思想隔日屎,乃敢欺我以为游嵩少。夫以游嵩少藏林汝宁之抽丰来嗛我;又恐林汝宁之疑其为再寻己也,复以舍不得李卓老,当再来访李卓老,以嗛林汝宁:名利两得,身行俱全。我与林汝宁几皆在其术中而不悟矣;可不谓巧乎!今之道学,何以异此!
由此观之,今之所谓圣人者,其与今之所谓山人者一也,特有幸不幸之异耳。幸而能诗,则自称曰山人;不幸而不能诗,则辞却山人而以圣人名。幸而能讲良知,则自称曰圣人;不幸而不能讲良知,则谢却圣人而以山人称。展转反复,以欺世获利。名为山人而心同商贾,口谈道德而志在穿窬。夫名山人而心商贾,既已可鄙矣,乃反掩抽丰而显嵩少,谓人可得而欺焉,尤可鄙也!今之讲道德性命者,皆游嵩少者也;今之患得患失,志于高官重禄,好田宅,美风水,以为子孙荫者,皆其托名于林汝宁,以为舍不得李卓老者也。然则郑子玄之不肯讲学,信乎其不足怪矣。
且商贾亦何可鄙之有?挟数万之赀,经风涛之险,受辱于关吏,忍诟于市易,辛勤万状,所挟者重,所得者末。然必交结于卿大夫之门,然后可以收其利而远其害,安能傲然而坐于公卿大夫之上哉!今山人者,名之为商贾,则其实不持一文;称之为山人,则非公卿之门不履,故可贱耳。虽然,我宁无有是乎?然安知我无商贾之行之心,而释迦其衣以欺世而盗名也耶?有则幸为我加诛,我不护痛也。虽然,若其患得而又患失,买田宅,求风水等事,决知免矣。